Marie Kondo 的「Spark Joy」收納法像宗教般被崇拜,說聲謝謝後將不要之物丟掉的爽快,的確讓現代人怦然心動。當斷捨離和簡約主義建立在多餘奢華之上,退後一想,我們是否應多加留意物件進出生活?現代人物件太多,又太容易得到,故失去對物件該有的認知和精神。
最近在家隔離,讀了本介紹 Henri Matisse 的書。Matisse 的畫總是風情萬種,有種不羈灑脫,嫵媚飄逸,讓人看完心境舒暢。看他的畫,很難留意不到一樣又一樣物件。
《The Pink Studio》 的日本屏風、凳上花瓶、前作、非洲雕塑、地毯;《Safrano Roses at the Window》的綠色玻璃花瓶、檸檬、青提子;《Vase of Flowers》的紡紗窗簾等,如果可以走進畫中過個悠閒奢華下午你說多好。
Matisse 是位收藏家,到外地旅遊遇見喜歡的物件就帶回家,可說是買手信的始祖。物件不絕是昂貴,但定帶點異國特色。由西班牙安達盧西亞綠玻璃花瓶、西非洲木雕塑、洛可可風格椅子,到載熱朱古力的銀器壺、中國字畫等,單看可能無甚特別,但與其他物品展示於同一空間,再放上畫布,產生一種親密曖昧、可愛調皮的神奇感覺。物件線條、色彩配搭和形態,讓人感到愉悅舒服。畫 still-life 畫到如此豐富動人,對我而言是魅力所在。
Matisse 說,四周物件能營造氣氛,渲染情感,觸動靈魂,而他擅長將物件帶出的情感畫出。據說他到訪北非摩洛哥北部海濱城市丹吉爾,看見當地人望著金魚度日,很喜歡他們悠閒放鬆的生活態度。回到家他也就放了一缸,象徵寧靜心態,然後畫出我覺得是全世界最靚的金魚缸《The Goldfish》。
《The Goldfish》那暖調鮮紅的金魚與粉紫色桌面,以及植物的綠成強烈對比。《The Red Studio》則將物件和顏色玩得誇張,一個無論牆身、地板和桌子都是野蠻搶眼的紅,物品融入背景,立體空間融入平面。明顯,顏色體積濃度視乎心情,與現實不盡相同,不過客觀寫實從不是後印象派的目的,展現情感才是。大量運用粗澀原始色彩這樣大膽的創舉,被藝術評論人批評為像「野獸」狂野,所以 Matisse 創下了名為「野獸派」(Fauvism)的藝術門派。
同時,物品擔當著推進藝術尺度的重大角色。以前科技有限,畫家需親身到訪沙龍藝廊,才可見識他人畫作,將其主題風格融入自身作品。所以來自遠方的物品對畫作影響深遠。例如 Matisse 著作《La Danse》和《La Musique》,非洲雕塑極具表現力的形態,在那些橙色裸體人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又例如 Matisse 後期的剪紙拼貼,我們可見他收藏品之一,中國大字書法橫匾的影響:不規則的抽象圖案大大咧咧架在純色背景之上,極具玩味霸氣。
我想模仿 Matisse,為自己打造一個美好事物的小空間。橫掃房間一下,物件實在太多,很難與其產生情感聯繫。所以我清理好書櫃面,暫且用這一米乘半米的平面作我的「Sacred Corner」,然後放上幾本喜歡的書,想投稿的雜誌、一些重要的相片、摩登的茶色圓形玻璃花瓶、前年在阿姆斯特丹市立美術館買下的仿膠樽玻璃瓶子、線香、耳環首飾,和一幅畫來送朋友,但還未完成的梵高素描。
這櫃面像寺廟般神聖,只許放上與重要回憶、感恩、理想和美感有關的物件,每日打掃乾淨。這樣效用多大我不確認,只知道每日經過櫃子,心曠神怡。美好事物從不嫌多。感謝大師 Matisse 啟發。
(隔天我的貓咪跳了上去搞亂檔。沒有怪他,因牠的確是最美好的事物之一。)
(Painting: The Goldfish, 1912 by Henri Matis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