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瘟疫蔓延時》小說截角(3)】取代

分別之後，阿里薩、費爾米納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過去費爾米納本來是兩個人當中比較躊躇迷惘的那一個，直到第三章造化弄人情路互換，費爾米納從此定了下來，阿里薩反而邁入反覆摸索、跌跌撞撞的飄泊階段。

少女費爾米納自認「上了個天大的當」，覺得愛情不復存在，於是匆忙和阿里薩結束關係，在表姊伊爾德布蘭達面前，她以一種猶如旁觀者的冷靜，回顧「海市蜃樓」般的舊日時光，帶伊爾德布蘭達重遊那些曾和阿里薩共度舊日時光的地方。可是阿里薩還無法直視舊日時光，費爾米納不容他有任何為自己辯解的餘地，他只好放棄辯解，試圖用新戀情「取代」舊戀情，以便「忘卻往事」。剛開始這招似乎奏效，因為阿里薩找到的對象碰巧盡是些風格與費爾米納大相逕庭的女性，他在她們身上幾乎看不到費爾米納的影子。

至於費爾米納則遇到風格與阿里薩頗有幾分重疊的烏爾比諾。撇除外貌、學歷、家世不論，阿里薩會跳舞、會拉小提琴、喜歡讀書、喜歡不厭其煩地寫一封又一峰的信向費爾米納示愛；烏爾比諾也會跳舞、會彈鋼琴、也喜歡讀書與寫信示愛，結果費爾米納應付烏爾比諾的態度卻不脫「拘謹」、「冷漠」、「矜持」這幾種。其實費爾米納最初把烏爾比諾當作一個「自顧自的學究」，印象不好也不壞，是親朋好友過於殷勤的撮合行為才弄得她「怒不可遏」，氣這群人憑藉雙重標準來評斷事物。儘管如此，費爾米納仍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烏爾比諾，讀完他寫的第一封信甚至稍微被內容流露出來的「樸素和嚴肅」打動。有趣的是，費爾米納原先把讀完的信收進「箱底的一只舊首飾盒」，忽然想起那裏以前曾放著阿里薩寫給她的信，找不到其他位置可放，遂把烏爾比諾的信給銷毀了。在費爾米納心中，阿里薩是阿里薩，烏爾比諾是烏爾比諾，哪怕他們的追求方式再類似，照理說她是分得出來的，她選擇答應烏爾比諾並不是基於他表現得有多像阿里薩，偏偏他不像阿里薩的那部分特質，卻意外使他看起來猶如升級版的阿里薩。那麼，是否正因費爾米納的潛意識裡隱約藏有一絲對阿里薩的期待，進而產生將兩人重疊之處無限擴大的錯覺呢 ?

我猜「代筆先生門洞」巧遇事件應該是影響費爾米納兩次選擇的重要關鍵。當年阿里薩見費爾米納在龍蛇雜處的「代筆先生門洞」現身，他的驚詫被費爾米納誤解為對她的輕視；同一地點，烏爾比諾非但不大驚小怪，還在眾目睽睽下大方地提議送她和伊爾德布蘭達回家，此舉讓費爾米納感覺自己是受尊重的。假設再給阿里薩一次機會，他或許能比前次更從容以對，可是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除非趕在烏爾比諾登場之前，否則競爭者一登場，阿里薩的優勢就打折了。說來說去，三人際遇始終跟瘟疫脫不了關係：霍亂的流行，先後讓阿里薩、烏爾比諾與費爾米納碰了面。

對這本小說而言，阿里薩、烏爾比諾和費爾米納也都是無可取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