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小琉球打工換宿。」
從大一暑假說到畢業,終於在這個月達成了。
雖然在出發前幾經波折。
在暴晴暴雨的六月,一個人背著曾陪著我遠征非洲沙漠的登山包,從臺北到高雄,搭了將近五小時的火車,轉客運到東港,再轉半小時的船,才見到小琉球的真實面貌。為什麼是小琉球?其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曾經聽說他迷人的玻璃海,也可能是因為想和海龜一起游泳,又或許根本沒有原因,只是純粹想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靜靜的待著,探索另一種生命的可能性。
說起來好笑,在夏季幾乎天天晴朗的小島,在我到來幾天後便戲劇性地迎接入夏第一波西南氣流,本來期待可以天天徜徉於海洋的我,只能聽著暴雨打在鐵皮屋上,那宛如耳機音量開到最大的聲音,心中暗自祈禱重新跳入湛藍海洋的時刻可以盡快來臨。
不過也因為下雨,換宿酒吧的工作清閒不少,多餘的時間可以和不同的人聊天,而我與大多數客人似乎都是以相似的話題開始對話的。
「你哪裡人?」
「臺北。」
「為什麼想來小琉球?」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之前沒來過吧。」
回答完,我多猶豫了五秒鐘,又說。
「其實我只是想去一個離臺北很遠的地方。」
說完的當下,其實有種記憶回放的感覺,彷彿回到在香港求學的第一年,十八歲的年紀,傻傻面對未知的一切,然而卻也在茫然中學到如何不慌不忙處理生活的能力。而當時新認識的朋友都問我。
「你為什麼要來香港?」
頻率之高問到後來我只想虛應故事。
還記得當時拼命擠出一個合理的動機,彷彿偽裝成一個小小年紀就對未來充滿企圖心、早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的人,就能得到別人的認同和對自己的認同。然而四年後,我仍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很多事情沒有標準答案,想做一件事似乎也不需明確的理由,有時候我們會過度執著於做一件事的動機、執著於一個解釋,但很多時候那些東西就像寫在實驗報告上的動機一樣,因規定而存在,抄抄寫寫,沒人會花太多時間去注意。
沒什麼特別到值得一提的原因。或許我只是想改變現狀,又或許我只想尋找更多的可能,跟想做的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多大的關聯。
在酒吧的工作,基本上是從晚上六點到凌晨兩點,有時候人多延長營業時間,有時候人少提早結束營業。很自由也很隨性,如同島上其他的商店,沒有固定的營業時間。除了遊客聚集的日子,想買什麼吃什麼都得碰運氣,端看老闆今天心情好不好想不想開店。生活的步調非常慢,連剛離開都市生活的我都得花一段時間適應這種慢到只想發懶的日子。
在酒吧,常常可以碰到來小島潛水的客人,其中又以自由潛水居多,他們擁有一身讓人羨慕的小麥色肌膚,這個顏色就像他們的 dress code,明顯區隔了其他人。只玩過水肺潛水、有進階潛水員證照的我,其實有點羨慕他們能夠只帶著面鏡、呼吸管和蛙鞋輕裝下水,相較之下我們下水得準備氣瓶 BCD 等等的裝備,繁瑣不少。聽著他們興奮的說著海洋的故事,聽著聽著也燃起想去考 AIDA Level 2 的想法,但我必需先克服極度容易暈浪的體質和憋氣的心理障礙,前者可以慢慢習慣,但後者真的沒那麼容易。
在酒吧,有些客人可以很直白地告訴你他們來的原因。
「我想來看 FIFA 轉播。」
「我在隔一條巷子的民宿打工換宿,下班來附近晃晃。」
「我是老闆的朋友。」
「我就是想跟妹子聊天所以才來的。」
跟最後一位客人,我真的找不到話接下去只想翻白眼(笑)。
而我又在工作的時候碰過什麼荒唐事呢?
頻率其實不高,除了客人嘔吐之外,就是醉後極高分貝的大叫和狂笑而已。有一次一對情侶喝 shot 喝到爛醉,當場把上衣脫了交換來穿,男的頂著肚腩穿著女生的緊身背心,女生穿著男生寬鬆的 polo 衫,違和的畫面讓我差點大笑,隔天他們還特地到店裡道歉,說他們連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了。
在小島上的生活很單純,人們很可愛。這裡沒有臺北繁華的街道和方便的交通,有時候甚至會覺得有點無聊,但相反的,能夠擁有更多時間去認識身邊的人。
有一次和同期打工換宿的人閒聊,提到之後的生活。
「你結束這裡的換宿之後打算去哪?」
「沒想過欸不知道,不過也不用這麼緊張吧?我只想把現在的生活過好。」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種人生態度太消極而沒有目標,但這也是我在這裡生活將近一個月所學到最重要的一件事,生命沒有一定得完成什麼或一定不能做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一套人生哲學。
曾經我覺得大部分的人都會想要出人頭地,成為人群中最特別的那一個,多賺一點的錢來豐富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但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願意犧牲高一點的薪水來換自己喜歡的生活,可能是因為不喜歡複雜的職場生活,也可能是給自己不努力的藉口。生命有太多可能性,而我們其實並不需要去迎合這個社會所認為應該追求的事情。
很開心這個月可以遇見這麼多人,理解到這麼多不同的價值觀,體會到相對香港而言,位於光譜另一端的寧靜生活。
以後一定要帶著更好的自己回到這個樸實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