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不是海棠紅》的紅梅白梅

2020/05/29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攝於日本北鎌倉
「看到什麼顏色它就是什麼顏色。太陽下一個顏色,月亮下一個顏色,燈泡下又是一個顏色,這有什麼不對?說不定它本來就是粉白的被太陽照成胭脂色的呢!你們都看錯了,你們是瞎的。」

先看過電視劇之後,對原著起了很大的興趣,想看看戲中的京劇與崑曲的文字形容,還有本來對於耽美文學就不排斥,其實有一些作者的文筆跟邏輯很好,值得一看。很多人都會覺得耽美是言情小說一流,錯過很不錯的故事,很可惜。
(防雷!以下「」書中文字節錄)
「現在說不出來了,他的人生閱歷使他在震撼面前,反而變得沈默而笨拙,無所動作。」
看書的過程中,就決定要來寫一篇文章,但是剛看完時的心情大約就像文中的這一段。是洶湧中的風平浪靜,驚豔下的理所當然。
想起每個真正觸動我的耽美故事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因為是他所以精神完整
也不知道分享什麼好,就說說那些我喜歡的書裡的片段吧!
由於我先看了劇,不免在書的一剛開始就注意作者切入的視角。故事一剛開始並沒有那些相遇的舖敘,起手一句「程鳳台是早就聞知商細蕊的大名了」,透過對程鳳台的世界的描寫,陡然直面那個時代華麗下的腐敗,是有一點點痛的。
相較於劇,在書中二爺跟蕊哥的形象讓我感到巨大的落差,可能許多人面對書止步於此,但仔細想來在時代的濁流下,要求他們出淤泥而不染反倒是矯情了。
那些觸目驚心的設定恐怕更接近殘酷的真實,真實帶來的更多是逃避,對環境、對自我的,但他們對彼此沒有。
世道的亂突顯了情的真,人物的荒唐襯出了愛的深。
二爺,在遇到蕊哥之前恐怕並沒有真正的做過自己,在心裡依靠過任何人,他用理性的態度處理工作以及家庭,對妹妹察察兒的感情比較像是尋找一個活下去的寄託,都是屬於單向的感情流動,導致妹妹後來的離開其實並不意外。所以第一次對商細蕊這個人產生的好奇不在戲劇成就上卻從蔣夢萍事件裡,香山夜談是一種對純粹感情的辯證,而蕊哥贏了。不要忘了二爺是「法律大學裡念的文學」,他的靈魂裡原生一股浪漫,潛意識尋找信仰。
「只要你願意,我就一直陪著你吧」
「二爺這是,要做我的戲台子。」
「是啊,你便在我掌心裡,唱上一出吧!」
程鳳台與商細蕊的這份小心翼翼。
是,這是一部梨園大戲,二爺不懂戲,我也不懂,可是各人的痴嗔怎麼會看不懂。
食色性也。
吃的描寫既然隨處可見,性也無可避免。
他們之間,不太唯美,不意識流,有點戲謔粗暴,有著像電影《春光乍洩》式的直白,讀來家常又好笑彷彿尋常夫妻生活。同性戀跟異性戀沒有什麼不同,就是相愛的兩個人的事情而已,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完《春光乍洩》的想法,與其說我看了一部同志電影,不如說我看了一部愛情電影。愛情,本來無關性別。
儘管緩慢,但那些我們看不慣的舊時代已成為了過去;現代的價值觀有一天也會成為被淘汰的思想,想想就覺得痛快!
說說一些關於戲跟景很喜歡的描寫
「在清晨時,鑼鼓巷中來往人群已經很熱鬧了。大多是些穿梭於街巷之中做小買賣的商販,賣糖糕賣青菜賣凍柿子,還有箍碗磨菜刀的。百姓家早起一開門,就能買上許多東西。這些商販們吆喝起來也是好聽極了。北平作為前朝王都,深宅大院極多,商販們須得一嗓子喊透青磚重瓦才有生意做。……每當晨光越過老城牆照亮了故都,他們是北平城上演的第一場戲。」

很動態的側面描寫一片欣欣向榮中的氣息、味道、聲音。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都這般,賦予斷壁殘垣……』車窗外看去是北平綿連的古宅舊牆,間歇有槐樹的濃綠影子一划而過。這些古老單調的街景,配著商細蕊的遊園,有一種微妙的衝突感,而又很和諧…」
用顏色表現戲里戲外的落差,想起去北京時爬上房頂的那一片胡同的顏色。
就像受新時代教育的二爺與活在舊時代思維的蕊哥兩人之間的相處,嘈雜、充滿生命力,衝突、卻又和諧。對比了一樣活在舊時代的二奶奶,阻礙兩個人的從來都不是時代,書里反覆的提醒。
故事進行到兩人同居,蕊哥的心理狀態開始改變,在之前無疑的在他心中戲是第一。
「從這一天開始,程鳳台在商細蕊心裡就有了不一樣的位置,他從來沒有這樣疼愛過一個人。」
「商細蕊與他的關係被排斥在世俗人倫之外,待他的心意也在世俗人倫之外」
這一段整天整天用嘴用拳腳談的是轟轟烈烈,過的卻是暖暖融融的。
一直到蕊哥的耳朵時好時壞,更呼應了他自己說的其他人捧的是戲,是戲里的他。
連杜七都說:「他們都說商郎耳朵聾了,是玉壺折柄,琉璃易碎。我不這麼說,我偏偏要說商郎聾的好!……從古至今,天才都得從老天爺的嫉恨里來,越是苦,愈是難,越是出落得驚動天下!我就是這句話,聾的好啊!」
這句話,拉開了二爺與其他人的距離。
「我寧可你從來也不會唱戲,隨便當個小木匠,小皮匠,賣糖糕的,趕大車的。只要你人全須全尾,高高興興。」

經歷了起伏挫折,蕊哥開始懂得妥協也更沈寂,讓人不知道是該恨時代還是怨人情。
「我是個男人,在戲台上扮女人,這叫陰陽顛倒。戲台四平八穩,在鏡頭裡卻是天翻地覆,這叫乾坤顛倒。戲台上的戲已然是個假,拍成紙片子電影,連真人都不是,更假了。七少爺,這是不是你說的顛倒世界,妄相不盡?」
「你穿上古人的衣,說著古人的話,還被拍成電影,就是妄中生妄。」
「你們貪看電影里的我,可不就是妄中求妄。」
這一段寫的真好。
二爺受傷之後的種種,又何嘗不是蕊哥用行為在復寫「只要你人全須全尾,高高興興。」
在時代的壓迫下,人渴求的只能愈來愈簡單,卻不卑微。
「三少爺說:『爸爸得吃飯,不能只喝水,魚才只喝水。』程鳳台手心搓搓他頭髮,笑了笑。商細蕊在屋外面,也跟著笑了笑。屋子里密密嘈嘈地說著親熱話,商細蕊看了一會兒,竟走了。」
一直到最後他們誰也沒有跟了誰。
程鳳台看到的只是商細蕊,商細蕊看到的只是程鳳台。
只有彼此的靈魂是獨立的,他們才能是他們自己的、彼此的,不限於時間,不囿於空間。
寫到這裡,我突然發現,電視劇跟書彷彿不是一個故事,又彷彿在說同一件事,引導到同一個結局。
「……假如你不是被賣到戲班子,現在大概是個賊窩子里的偷兒,我去天橋逛,你摸了我的皮夾子,我們就遇上了。」
故事的結局,是喜是悲好像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就遇上了」。
商細蕊復又唱到:將軍啊ーーー
        從今各保金石軀,
百年分離在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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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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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台南18年,台北12年,日本東京6年持續中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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