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前注意事項:
- 本篇與《ARTHUR》同步出版,但兩套作品都可單獨閱讀。
-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 本故事與實際國家、地區、人物或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 本故事是根據日丸屋秀和先生的作品「ヘタリアAxis Powers」所製作的二次創作。
- 書中的任何觀點都只是作者個人觀點,與任何組織、群眾、人物、國家無關。
- 有大量沒有翻譯的廣東話。
- 此網上版本沒有彩蛋部分。
我沒能聽懂他的說話,沒能明白到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個地方來。
「Let's go.」
我唯一理解到的,就只有眼前這個長著金髮綠眸的男人似乎在呼叫我:
「Hong Kong.」
因為那兩個字的發音,跟別人稱呼我的詞彙很像。
香港。
被帶到這裡之前,家裡的人都叫眼前的男人作「英國」、「英吉利」、「洋鬼子」、「洋人」、「西方人」、「番鬼佬」等。我起初對於一個人擁有著這麼多個名字感到新奇又有趣,但不管是遠渡重洋的期間,還是下船後乘坐馬車的途中,我都沒有聽見別人這樣稱呼他。發現這個事實時,我就想或許那些是我們這些說廣東話的人對他的暱稱:
暱稱的話,同一時間有很多個也不是什麼怪事,就好像大家除了叫我做「香港」外,還會叫我「細路」和「無用鬼」一樣:
「佢想要嘅本來喺上海,唔喺你依個無用鬼,但對中國嚟講,送你出去就啱啱好。」
記憶在耳邊響起時,我心裡只有疑惑,完全沒懂得發生什麼事:上海?無用鬼?送我出去?
我不懂得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就像雖然我聽得懂那些暱稱是由什麼字組成,但事實上我沒有理解到它們的意思一樣。從來都沒有人在意我,因為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除了捕魚外就什麼都不懂,所以大家只會跟我說「到我大個就會明」。結果,事實已經定下來了,我卻只能在糊塗裡憶起在離開家裡時,一個長髮男人靜靜地咬著唇瓣注視著我、攥緊的雙拳顫抖著的畫面,卻還是什麼都沒能理解得到。
我只知道,大家都會稱呼那個男人作「大哥」或「中國」,而中國這個詞彙,似乎是我必須要知道的。不過……
我在馬車裡瞥向身邊的金髮男人,見他冷漠地盯著下雨的天空,手卻一直緊握著我的不放。
對比起那個男人,我現在更想認識的是身邊的這個人。
回望車外,陌生又獨特的街景不斷於眼前掠過,我心裡理應只有不安,但事實並非如此:
他的手,很溫暖。
我唔明點解間屋個廳可以大到比得上合院。
「He shall have his haircut first.」
男人帶著我走入一所大宅時,他隨即跟屋內的人說著如同咒語般的語言,我卻只懂得在旁邊驚歎。我的雙眼被金光閃閃的裝潢吸引,牆壁放著一幅又一幅大得要命的畫作──雖然上面所繪製的東西跟我所認知的水墨畫不同,但我猜那些畫面的作用應該跟人們把畫作掛於牆上是沒分別的。地板上畫著一些奇怪的花紋,它們看起來又像蔓藤又像羅盤上的刻紋……啊,要說的話那也像我們的剪紙,但我們不會把剪紙的花紋畫在地板上,更不會用一張又長又大的紅色地毯蓋著它們。
我注視著紅色地毯,心生疑惑:嗯?是有什麼需要慶祝的事嗎?但只有地板被染上紅色什麼的,不是很奇怪嗎?
沿著地毯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白髮老人站在地毯上,那衣服跟金髮男人所穿的很相似。他的身後站著兩位美麗的小姐,它們穿著的黑色裙子鏽著白色的花邊。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裝扮,但他們的衣著讓我感到不安,明白到這裡不是有要慶祝的事:
幸運的是,也不是喪禮。
老人家在金髮男人說話後,突然瞥了我一眼,我頓時一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男人的手。
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
男人在此時又說了些話,老人家隨即嘆氣,走過來,一邊向我伸手一邊笑著問,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笑容:
「My child, what is your name?」
他突然跟我說話嚇得我差點跳了起來。我緊靠著男人的腳,動也不動。
接下來,男人再次跟老人家說話,引開了老人家的注意,我這才鬆了口氣。然而,在他們的咒語之中,儘管我沒能聽得明白任何一個字,可是我再一次聽到那個稱呼:
「Hong Kong.」
我抬頭看往他,只見他盯著老人再次重覆:
「Hong Kong.」
這是……叫我跟他離開的意思嗎?但是,為什麼?
當我握著老人的手,放開男人的手時,我不禁在前進時轉頭注視男人,一邊將他此刻的表情印在眼簾裡,一邊於記憶中尋找它的存在:那是人們卧病在床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家人因工作而留下自己時的表情,是一個不好的表情。
啊,一點也不好。
每當剪刀合上時,我的頭髮就短了一寸,鏡中的自己看起來愈來愈不同,告訴我何謂改變。
我的手在發抖。
老人家替我剪髮時,友善的笑容未曾消失。他大概是為了我而保持著笑容,只因它的而且確稍微減低了我對於陌生的恐懼。然而,與此同時它亦令我不斷地憶起金髮男人的那個表情:
不好。
那表情跟中國的表情不同,似乎少了一些感受,亦多了一些感受。因為我從來沒有生病過,與家人的關係亦不太好,所以從未嘗過家人離開自己時的滋味。而正因如此,我亦無法理解他與他的感受之間有什麼不同,亦無法理解它究竟是什麼。只不過,即使我不知道那感受的名字,我還是擁有辨認出有什麼跟它相同的能力。
我緊盯鏡中的自己。
我現在的表情,跟男人的表情十分相似。
我摸一摸胸口。
有些東西想要在心裡躍出,可是我不懂得將其化作語言,亦不懂得以表情把它發洩出來。我在這時想起了人類臉上各種各樣的表情,憶起了他們會大笑,會哭泣,有時候還會皺起眉頭、大吵大鬧。但是,在這個只剩下「喀嚓」聲的時刻裡,這些表情似乎都不適合。
我放下手,只能讓它憋在心裡,什麼都做不到:
或許我病了。
我緊盯鏡裡的孩子想道:
跟那個男人一樣,我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