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海月

2020/06/28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喔~你這個無腦的女人!」這大概是海月工作以來,最常聽到的話了。但她也總是虛心的接受這一切,默默的將他人交派的工作完成,也默默的將他人交派的,本是他人應該完成的工作完成。
縱使辛勞,她也不曾怨嘆什麼。
而她總是在廁所間,看見那一個個濃妝豔抹,脂粉下想要鎖住水分的靈魂,隨著時間久遠,魚兒在她們臉上游出了痕跡,誰說船過水無痕?
後來她漸漸發現,不是她工作能力被質疑,而是她吹彈可破,粉嫩如桃的臉面,引來了嘲弄,當然是檯面下的了。
等她做滿了任期,她又換了一家公司,又換了一家公司,所以每個同事對她的印象,都是青春年華,動人之姿,「怎麼海月都不會老?」大概是女性同事間茶餘飯後的耳語了。
每年七月,她總是會放自己一個禮拜的假,到南海灣走走,「又不是學生,還放什麼暑假?」雖然閒言閒語沒停過,她仍舊照著自己的規劃,請了一周的假。
路途是有一點遙遠的,捷運、高鐵、台鐵、公車、計程車,這班班轉換,如同人生轉場一般,但她只有一個目的地。
這是南海灣的一個小村落,當她打理完入住的制式手續後,她靜靜地等待著夜晚吞噬大地。
小村落往南走一點多公里,會看到海岸,夜晚的浪白激起又退、激起又退,好似一種熱情又含蓄的招喚,來自海的招喚。岸邊再往南走大約十分鐘,會看到一大塊滿是苔癬的大岩石,長寬各一丈,遮住了視線,岩石後方有一小圈水洞,正好容納一人仰躺,如同往常,海月不寬衣、也不解帶,就這樣連人帶衣的躺進了海水中,默默等待。
約莫二十分鐘,當月光漸漸爬滿水洞,風的聲音和海的聲音在耳邊交錯,月光照耀的海面,出現了一團團透明發光之物,乳白色的鐘鼎狀,包覆著微微弱弱的小圓黃光,四瓣如幸運草,這是幸還是不幸?多鬚的觸手似好奇的孩童之手,輕輕碰觸,些許搔癢,牠們包覆著海月,先是試探性的觸摸,海月也很習慣,她知道接下來的步驟。

千萬根針扎的小刺痛,每一次的接觸,你不能說痛徹心扉,但是就是提醒你,未完未完未完的陣陣來襲的小痛,過程大約一小時,螫與蛻皮,「嗨!海月。」海月說著,對這些生物說。
她早已忘了幾年前,下水戲玩時,因大浪來襲,被沖至此處,她仰躺看著月光,想著就這樣結束其實也無妨,但是這些小小生物沒來由的造訪,觸摸及包覆,似乎注入能量般的,她覺得她應該要繼續走下去。
歷劫歸來的她,奇蹟式的,覺得這是她此生最有希望的時刻了。更加弔詭的是,她覺得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身上留下什麼註記,可能是這些小小生物的能力,於是,每一年、過一年、又一年,她總是在暑假的時候造訪,她覺得她像是台機器一般,必須進廠維修,這裡就是她的秘密基地。
海月,這生物的名字,是一種水母,可逆齡、重生,違反這世間萬物的進程定律,但是,它無心。
原來,逆齡的代價是,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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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芳
佩芳
書寫一些情緒,一些教育,一些日常。 寫作,做為自己的字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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