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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孩會上天堂,壞女孩收錢買房

2020/07/20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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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新書《台北戀愛圖鑑》裡的第六章——「好女孩會上天堂,壞女孩收錢買房」,希望大家會喜歡。

台北那天豔陽高照,就像她的人生,也像她臉上春風拂面的表情。
我們在那個下午通通齊聚到她的新家,在信義區寸土寸金的地段,擁有由知名設計師裝修的高樓城市景觀,兩房一廳附帶陽台,高端、大器又高檔。
她叫Eve,是Mady的大學同學。
Mady一邊喝著Eve開來慶祝的香檳,一邊低聲和我說:「看看這些來參加新居落成派對的『姊妹』們吧!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
我跟她們不熟,與Eve也只是學生時代見過幾次面。我帶著社會觀察家的心態打量四周,果然好幾個妹子的眼神裡閃爍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身後冷不防地突然傳來一絲輕笑,我跟Mady雙雙回頭,是一個叫莫妍的女生,她顯然是聽到了Mady剛才的低語,此刻正用莫可奈何的表情望著我們,輕輕嘆了口氣道:「她自己又有多少真心呢?不過是美夢成真的一刻,需要一些觀眾到場慶賀罷了。」
Mady拍了拍莫妍的肩,是真的好友的那種拍肩,然後向我介紹:「我沒跟妳說過吧?莫妍這些年來一直自責自己帶壞了Eve。」
莫妍仰頭喝光了自己手上的香檳。她是那種歐美風格的女孩,古銅色肌膚、健身後玲瓏有緻的身材、大波浪褐色長髮,有種不帶侵略性的氣質,開口便是容易親近的和氣笑容。
「可不是嗎?」莫妍說:「她當年對Frank可是真心的。」
Mady搖了搖頭:「我有時候都會想,我們真的是看著她一步步變壞的。」
事情要從大一開始說起。
剛進大一時,Mady是個直腸子通到底、刀子嘴豆腐心的海派女生;莫妍是那種風情萬種、交友廣闊的交際花,而Eve則是家裡管教甚嚴、金錢和慾望無法被滿足的乖乖女。
在一票同學裡,莫妍顯然過得最有聲有色。她有會開「遊艇派對」的富二代朋友,也有相約逛名牌店的小模姊妹,身邊環繞著在信義區夜店呼風喚雨的人物。然而最難得的是她不臭跩,也不對任何人抱持先入為主的觀念,用同樣友善的態度對待所有人。
Mady跟莫妍同系,兩人都屬於熱情外向、不會想太多的人,幾堂課下來就變成了朋友。而Eve跟Mady同社團,經常接觸之後,兩個愛玩的年輕人也慢慢地變熟。當莫妍有局找Mady時,Mady也會帶上Eve,漸漸地,大家就成了玩在一起的「姊妹淘」。
莫妍當時有個男朋友,家境殷實,也很寵莫妍,她身上很多奢侈品都是這個男友送的禮物。雖然莫妍從不主動提起,但Eve還是注意到了。
Mady記得,那時候Eve總會有意無意地問莫妍:「妳又買新包包呀?哪裡買的?多少錢?」
後來,大一升大二的盛夏,Eve在一次house party上認識了Frank。
那次house party的主辦人是莫妍的一個留學生朋友,暑假正是留學生歸國的季節,他們把國外的派對、狂歡帶回了台灣。在一般人眼中,這群人個性奔放、不拘小節,面對感情時往往是不專情。
誰知道,Frank是個例外。
應該說,Frank本來不該是個例外。
Frank在新加坡讀大學,主修數學,一邊讀書一邊當家教,雖然是半工半讀,卻領著堪比上班族的優渥薪水,且不用繳稅。據莫妍的好友說,這傢伙原本就是個花花公子,喜歡找炮友,不喜歡談感情,總是在女生動真心的時候,立刻收手收得乾乾淨淨,踏過滿地破碎的少女心,還一臉無辜的樣子。
剛好,認識Eve的時候,Frank大四,回首自己輝煌的、百人斬的青春歲月,浪子也想找個單純的、不是玩玩而已的好女孩收心了。
浪子的求愛招術特別多,那一夜的派對,Frank和Eve一起組隊玩Beer Pong,進球的時候互相擊掌,後來又肩並肩地坐在人群中玩King’s Cup,在Eve不勝酒力時,Frank還會偷偷幫她擋酒。後來他帶Eve去高檔景觀餐廳、去夜景酒吧,甚至在Piano Bar現場露了一手爵士琴藝,很快地,Eve就墜入了愛河。
最後,暑假結束前,Frank送了Eve一串潘朵拉手鍊,以及一張開學後第一個周末往返新加坡的來回機票,希望她能做他的女朋友。
回憶起那個八月,莫妍說Eve臉上那抹暈陶陶的表情都還歷歷在目。Eve告訴Mady和莫妍:「Frank真的完全就是我的菜!幽默、有才華、聰明又浪漫 ……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置信,他居然對我這麼真心!」
從前,Eve面對莫妍身邊那些吃穿用度較為闊綽的女性朋友時,總是怯生生地,生怕顯得自己格格不入。認識了Frank,收了幾個奢侈品當禮物之後,她的態度慢慢開始轉變了,變得大方、更有自信,也更暢所欲言。
一開始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好,甚至很高興好姊妹找到了如此合乎心意的男友。大二時Eve常常飛去新加坡,Frank也常常飛來台灣,大家還常常相約出來聚會。
日子就這麼歲月靜好地過了下去,到了大三、大四的時候,莫妍交了一個喜歡管東管西的男模男友,Mady也因為開始忙著實習,大家一起玩樂的頻率漸漸減少,等到莫妍再回過神來時,居然聽聞Eve在外面跟好姊妹鬧翻,還被人嫌棄「公主病太嚴重」。
莫妍是在朋友生日派對上聽到Frank的共同好友說起這件事,這些年Frank寵Eve寵上了天,Eve說得出口的所有不合理要求,Frank都會盡量滿足她。
「去年,他們交往周年紀念日,Frank買了最新的iPhone送給Eve,手機上還專門刻下Eve的名字,結果Eve發起脾氣來,指責Frank為什麼要送她這種沒用幾年就可以丟掉的東西,說她就是想要Tiffany的鑽石。」酒過三巡,生日派對上的共同好友這麼告訴莫妍。
「什麼鬼?」莫妍皺起眉:「結果他真的去換了?」
「換什麼換啊!」共同好友噗哧一笑:「當下就開車載她去Tiffany挑了鑽石,手機刻了字不能退,當然就留著囉!」
「Frank真是性情大變啊!」莫妍一臉納悶,不太確定自己貪圖顏值,忙著跟帥哥男模談戀愛的時候,這世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是啊,Frank寵Eve還不只是物質上的,根本是把她奉為人生圭臬了,搞到後來連在Frank家人面前,Eve都敢沒大沒小。」他們的共同好友繼續說。
「真的假的?」莫妍有些震驚:「當初大一的時候,我記得Eve對長輩很禮貌的啊。」
「人都嘛會變囉!」共同好友聳了聳肩,說:「櫻花祭的時候,Frank帶他爸媽、奶奶還有Eve一起去賞花,本來說好爸媽跟奶奶走一路,讓Frank跟Eve小倆口可以獨處。誰知道,到了現場人滿為患,Frank爸爸開車找不到停車位,於是媽媽讓Frank和Eve帶奶奶先下車看花,媽媽在車上陪爸爸繞圈子,等他們賞完花再上車。」
「Eve總不會反對吧?」莫妍說。
「豈止反對喔!」共同好友搖頭咋舌道:「她直接翻臉,嚷嚷說『不是說好是我跟你兩人時間嗎』?然後直接下車跑走了。最後Frank只好把家人丟在原地,上前追著她、哄她。」
「……」這下,莫妍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顯然有些公主病真的是被奴才寵出來的,但是Eve也未免太超過了。
「而且,」共同朋友想了想,用就事論事的口吻說:「她這些年似乎總是把妳視為假想敵,雖然沒說過妳什麼壞話啦,但每次有人誇妳的時候,她都會在旁邊附和『那又沒什麼,不過就這樣嘛』!」
莫妍聽完後沒有接話,心裡有些難過。這些年來,這種女生她見多了,只是沒想到Eve也是其中一個。
後來,她們之間還是維持著「偶爾聚會」的友情模式,莫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但是對待Eve再也沒辦法像從前那麼真誠了。
後來,畢業出社會之後,Mady聽說Eve對外宣稱自己單身,背著Frank找「Provider」的事情。
「Provider」這名詞,Mady剛耳聞時也是三觀爆擊。這些「供給者」不是乾爸,也不強求發展成男女關係,就是一群手上有閒錢的成功人士,喜歡跟合自己眼緣、需要幫助的年輕異性吃飯、聊天,然後會定期開些支票給這些「年輕朋友」,資助他們的生活。
Eve會認識這些「供給者」,就是從莫妍幾個比較不熟的好姊妹那邊轉介而來的。
有一次Eve告訴Mady,她收過的支票從十幾、二十萬元到一兩百萬元都有,只是兩百萬的,她當時沒膽收,擔心需要付出更多代價,畢竟她還是有原則的人。
其實,找「供給者」也沒什麼,但那是在假設Eve沒有男朋友的情況下。
「供給者」與「被幫助者」之間的關係,遊走在灰色地帶,「供給者」替這些年輕異性出錢,享受一種貌似柏拉圖式、豢養的曖昧。當然,「供給者」通常只願意為單身的年輕異性出錢,畢竟沒有人想替別人養老婆(或是老公)。
Eve就這樣欺上瞞下地度過了出社會後的前期生活,Frank依舊以為她是認真打拚的職場新鮮人,「供給者們」則以為她是單身又無依無靠的弱女子。
她左手收Frank一個名牌包,右手收「供給者」一張支票,業外收入早就超過正職收入的十倍以上,直到Frank發現了整件事。
Frank整個人心都碎了!他似乎不清楚Eve的交友圈,還誤以為Mady跟莫妍仍然是Eve最好的朋友,發了訊息給莫妍,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想先了解Eve背後的動機,以免錯怪了她。
莫妍根本不想攪入這場混水裡,只說兩人出社會後因為工作忙,已經不怎麼談心了。
然後,又是一年一度的共同好友生日派對,還是那個彼此互相認識、背地裡根本沒有秘密的小圈子。酒過三巡,所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事情,都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大家竊竊私語又津津樂道地談論著。
「妳有聽說咱們金融業金童變身火山孝子的故事嗎?」不同的好友,一樣的八卦態度,臉上都是那種「這種精采故事不能只有我知道」的吃瓜群眾表情。
「什麼鬼?」莫妍放下酒杯,側身準備仔細聆聽這個故事:「妳說Frank嗎?」
「嗯啊,」好友說:「Frank不是發現Eve在外面找Provider嗎?」
「這我知道,後來呢?」莫妍問。
「Frank問Eve為什麼要這麼做,Eve哭著說她出社會後工作很辛苦,又不想給家裡造成負擔,她看Frank賺那麼多,也想成為『配得上Frank的女人』,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想快點存錢。」好友給了莫妍一個「誰相信這鬼話」的眼神。
「Frank肯定會信的。」莫妍聳了聳肩。
「豈止信了,」好友搖了搖頭:「Frank跟Eve說,叫她不要操這種心。然後Eve進一步說,她這些年在外面租房子,總覺得沒有一個家的感覺,存錢也是想要一個讓自己能夠睡得安穩的家。」
「Frank該不會說要幫Eve買房子吧?」莫妍已經猜到故事後來的發展。
「嗯哼!最先說好頭期款一人出一半,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變成Frank出七成,Eve出三成,但名字掛Eve的。」
「……」莫妍瞠目結舌地說:「好吧!Frank自己賺的錢,他要怎樣做誰也管不了,只是他沒想過萬一有天Eve翻臉要分手,這些沉沒成本不會讓他覺得崩潰嗎?」
在那個派對上,莫妍只是把最糟的情況隨口一說,誰知道不到半年這個預言就一語成讖了。
房子挑好了,頭期款也付了,所有朋友都在明示暗示Frank太傻時,Frank到處跟大家表示:「Eve很懂事,她說裝璜潢費要自己出,不想讓我負擔太重。」
大家內心裡都有十萬個懷疑,然而Frank堅信不移,甚至已經打算向Eve求婚。他偷偷訂了國際知名大牌的求婚鑽戒、為期半個月的歐洲蜜月之旅,籌備了一個萬全的、浪漫的、舉世無雙的計畫,準備在盛夏的相識紀念日給Eve一個意外的驚喜。
然而,在他萬全的計畫中,不包括Eve突然提出的分手。
那年春暖花開的四月,Eve結識了一個高大帥氣、風趣又不會事事順著她心意的新歡,幾乎立刻就決定拋棄已經食之無味的Frank。
Eve的分手臺詞是這樣的:「我不想要馬子狗,我想要真男人。」
Frank心碎了!莫妍這輩子很少看過哪個男人被傷得這麼深,這些年來他在Eve身上所有的付出,如今都成了那些使他抓狂、崩潰、想不開的沉沒成本,而Eve走得雲淡風輕,斷得一乾二淨,臉書、line……所有聯絡方式封鎖加刪除、私訊不讀不回。
有些共同好友看不過去,委婉地詢問Eve對於Frank的所做所為真的不感到心疼或後悔嗎?
而Eve的回答是這樣的:「我從沒逼他做過任何事,也從來沒做過任何道德上對不起他的事。人生本來就要繼續往自己理想的方向走,我想要有錢、有房、有一個合我心意的男朋友,有什麼不對嗎?」
Eve的朋友閉嘴了,不是因為被Eve說服,而是知道兩人的價值觀已經離得太遠,再多說什麼也只是浪費唇舌罷了。
而Eve最後再補上一句:「當機立斷揮別不適合的人,眼睛時刻只盯著目標,人不就是這樣達成願望的嗎?」
在場的另一名朋友看不過去,開口問:「那人情債呢?同情心呢?同理心呢?」
Eve一愣,冷笑了一聲,不屑似地反唇相譏:「妳現在是想要說我做錯了嗎?」
那個朋友雙手一攤:「怎麼會!那是妳的事!」
聽完了這個故事,我們還站在Eve新家的起居室裡,看著光潔的地板、北歐進口的吊燈,窗外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的好天氣,是Frank本來打算跟Eve求婚的那個夏天。
男生當渣男,多半騙炮;女生當渣女,多半騙錢。
渣不渣,旁人的評論自有定奪,只是會在乎輿論壓力的多半渣不起來。真的「渣」的那些人,也早就已經用一套邏輯清晰的價值觀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就算眾叛親離,閒言閒語排山倒海而來,也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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