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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的真義:《活著的圖書館》

2020/07/3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社會大眾對於閱讀有種既定印像,認為書本是神聖載體,相較於其他興趣嗜好,閱讀蒙受更多青睞、更能引發那些對於人浸染知識後的美好想像:讀書很好啊,你能夠從中學習經驗獲取智慧進而求取功名利益,知曉世界更深層的面貌。可是在光明面之外呢?書既然承裝了人的思想,除了那些明亮乾爽溫煦日和,你無法忽略字詞也會描摹潮濕、混亂、狂妄、癡迷,這些同樣屬於人的祕密。
活著的圖書館/金李璟著/暖暖書屋出版社
  《活著的圖書館》一書與其說是短篇小說集,它更像是書的主題歷史展現。作者金李璟以他的歷史專業回顧了過往人們對待書的方式,介紹了從實存到虛構的圖書館、移動租書者「貸本屋」、歷史上的焚書者云云,書在當中像塊透鏡,不同角度擺設會折射出相異人心,而讀者們會發現,那些走向光譜極端的極致喜愛和徹底厭惡,都帶有點瘋狂意味:愛書者將人類皮膚裝幀在書封成為人皮書,保留妻子光滑的肩胛處,或在刻苦環境下抄寫著宗教經典,面臨著身體和信仰上的極度不適,也要將書籍傳抄於世,甚至有人愛書甚過於愛生命,「反正人終將一死,但好書非得保存下來不可。」
  奠基在這些歷史脈絡,小說家創造出各式虛擬故事,走過了朝鮮英祖時代的偵探懸案、逡巡過陰間每個死者撰寫的書籍、在慶典公園會晤活著的圖書館,沿著書頁一步步向前,讀者也隨之穿越在各種對於書的想像,書增幅了人的心靈樣態,致使人們在它身邊狂狷起舞,囤積它、親吻它、崇拜它,無疑是愛書人既甜蜜也混亂的盛宴光景,
  隨著篇幅越長,探求方向也不斷擴展著書的定義:到底什麼算是書籍?在〈紀錄片──尋找書之敵人〉一篇中,托特里奧這個小市鎮要舉辦世界讀書日的活動,邀請大家在網路上決定探討的主軸,其中一個論題是「尋找最初起源之書」,結果引發熱烈討論、一發不可收拾。若書籍的定義是承載人一切所思所想,那就不能僅限於文字,文字甚至已是後端經過理性剔除後的剩餘,在文字之前是如液態流動的語言、口傳文學、神話與傳說,甚也包括那些非文字的符號與象徵、巨石陣、龜殼、鹿角上的刻痕......
  「最重要的是,人類的歷史展現了人是一種『閱讀的生物』,太初時人們透過天上星辰閱讀未來,從雷電、洪水和乾旱中閱讀神的旨意,從彼此的臉孔閱讀對方是敵是友,從不同的手相中閱讀彼此不同的命運。在為每一個自然現象賦予意義,並以該種意涵再次創造世界的同時,人們自然而然地走向了書。」
  無法完整處理所謂書的本質,後來他們只能換另一個論題,在秦始皇、希特勒、狄奧斐盧思和卡拉季奇四人中選出最不可原諒的書之敵人,論者彼此爭相攻訐,最終竟導向了「書就是自己的敵人」這種結論,那些焚書大火、漫天飛舞的紙頁灰燼,其實都來自於認定書很危險的認定,「排拒書或是知識的並不是無知,而是另一種知識」,書既打破了漫古以來的黑夜,也在炙熱燦光中走向自焚終局,作為抒發情感與理性思維的殿堂,書本身就如同一種召喚,它穿越時空召喚千萬年之後的讀者,它可以是種延續,但也可能如上述那樣,是無可迴避的自戕。
  一如後記所言,「書原本就是不安分而危險的東西」,花了大半年職涯與書相處,這是作者有些不合當代時宜的結論,既然大家都說閱讀很好,但為什麼,「就連人類的一點微小錯誤都無法糾正」呢?曾經對於書本抱持的熱切想像也都冷卻,抱持著某種懺悔情緒,他完成了這本書。
  或許正如作者所言,在推廣閱讀的過程中,必須正視到書也有它的侷限性、它的無用,書並不是權貴般必要依附的存在,也不需要貶低它,它就只是眾多日常中的一種平凡選擇而已。
  反而喜歡最後那篇〈走出 讀者的誕生〉。主角在家中照顧久病的母親,唯一的空閒是中午走上那條炎熱的山坡路,到圖書館去翻翻書。她想要處理關於生死的難題,要如何克服親人逝世的難過?最初她發現她甚麼字都讀不下去,但逐漸,她開始能享受閱讀這件事,就只是純粹的閱讀,在日常與文字中間生成一層薄薄的膜,竟有點自由的真空,那摩娑書頁消化字句的過程中,那畫面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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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歷史、哲學、社科的種種思考,試圖從堆疊的文字中找到需要被思考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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