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宛如加禮宛的潮水來回旋繞

2020/08/06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加禮宛是個相當古老的名字,老到大部分土身土長的宜蘭人都會遺忘。這個名字在我很年輕的時候,就因為閱讀而被深深地扎在心田裡,當時候我並不知道多年後的某一天,我會從南方遷徙半座島嶼到宜蘭生活兩年。宜蘭兩年的日子裡,說到看海如果貪的是一片湛藍的色調,那肯定要往粉鳥林去。如果喜歡的是岩岸風景,位於頭城的北關會是個很好的選擇。若遇上傍晚青黃不接的魔幻時刻,三川匯流的河口北岸,名為東港的小漁村因距離蘭城不過十來分鐘車程,也是我經常到訪的地方。
但那些日子,我總是忘記加禮宛。
近日跟宜蘭朋友說起利澤簡,為了地名的發音還特別找了些考據。才想起順著冬山河繼續下游,過了利澤簡後就理當到達的加禮宛。我跟朋友說,我還沒去過加禮宛。我一直以為我沒去過加禮宛。事實上在某次風暴懸在海外的雙十連假裡,秋風漸起的宜蘭,雨下下停停,許多遊人都卻步了,遂有了一個難得不太擁擠的宜蘭假期。那個假日我在冬山河騎單車,說什麼就是想一直騎到河口為止,那其實是一種著魔般地執著。在那之前的某個夏天,我常常夢到自己站在河口,我一直知道那是東部,卻不清楚究竟是哪條河的出海口。我必須去,所以一直往河口過去,直到沒路為止。我到達河口時看見一片沼澤,在那之前我並不知道冬山河事實上沒有實際的河口,真正的河口其實是蘭陽溪的出海口。而那並不是我夢裡的樣子,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那裡正是加禮宛。
準備了整整一年的考試結束的這天,終於有種偷得閒致的愉悅,下午五點,我從台北出發,決定去加禮宛。我在六點半左右抵達,天就要暗了,魔幻的色調開始漫起,月光在海上波動,迷幻異常,天光翳入山脈的彼方。這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在河口的南北岸看海其實並無二致,幽浮在銀藍色海浪裡的龜山島、綿延成新月狀的寂寥海岸線、被時間拉成譎紫色的夕日昏黃,還有海洋後面,那個更遠更遠的遠方。
天色完整地暗下來後,我離開,我依著濱海公路向北開,然後穿過平原,回到我曾居住的、繁華又典雅的蘭城而去。與友人簡單的晚餐與談話後我北返回大城,並沒有一定要過夜的道理,也沒有回到宜蘭非得要做的事。對我來說這裡就是家鄉,什麼都想念也好,什麼都不做也罷,並沒有什麼是可惜的。我在離峰時間自由出入山脈兩端,車程不過一個小時左右,一個人開車的時候我善於思考,一個人旅行的時候我把感官更全能地開展,自由的享受海風,享受夜幕,享受四顧闃寂的生命。我知道孤獨也是一種力量,有些聲音必須只有自己的時候才能聽到。
譬如潮騷。
回來的路上,潮水的聲音在我耳道理旋繞。也許所有生命的相遇與重逢必然有它深具的道理。就像我第一次到達時並不曉得,就像我在北岸遙望時並沒想到。一直到多年後我又尋尋覓覓的時刻,我才明白:關於到達,始終都是我一個人的功課。冬山河截取之後就成了直通的大河,卻也有它不願注入海口的最後一刻。這都是一種讖語,就像我們始終都在學的兩人關係與自我面對的課題,一切如此艱難,卻又如此接近美麗。
    阿海
    阿海
    讀書之人,寫字之輩,不擅說理,抒情主打。 創作以散文為主,也雜寫一些類似詩的物質。經常在旅途中,那些跨島性的長途移動。現非文字工作者,但自以為文學的永恆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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