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小人物生活--訪談八 (上)
訪談&撰文 / Ru
受訪者:艾瑪小姐,家庭教育工作者
年齡:40歲
座標:西雅圖
訪談時間:6/21/2020
坐在這的她,暫時卸下了母親的角色,對於在家裡照顧兩寶的先生,在整個訪談中總能感受到對於先生的感謝:「在這次的疫情裡要不是我們家每個人的包容和體諒真的很難熬」。
艾瑪小姐 − 一個充滿好奇、勇於接受挑戰的靈魂,在成為自己的路上,總不忘關心身別的人。那年為了開拓視野,她隻身來到美國讀書,遇上了先生,生了兩寶,現在成為了自己從沒想過的「全職媽媽」,而這個過去從沒想到的角色,成為現在的一部分。
防疫生活
和艾瑪小姐算了算,二月帶著兩寶從台灣回來已經將近四個月了,令人最訝異也讓人的佩服的是因為疫情的關係,除了偶爾買菜、在社區散步外基本上足不出戶,學齡前的兩寶居然就這樣跟著待在家半年了。對於持續在上班的我來說,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生活,更別說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其實我沒有被迫要待在家的感覺,可能在台灣的時候需要更小心,回來比較沒有這麼不能適應了,但是如果要和之前在這邊的生活比起來,當然就是失去很多的自由;其實我也從兩個小朋友的動力觀察到,他們剛回來的時候還好, 但是隔離到一個半月的時候,是他們兩個情緒最大的時候,一整天都在吵架,兩個孩子的情緒都是浮躁的,因為都不能出門嘛..可以明顯感覺得到家裡的動力都是緊繃的」,這段期間對於艾瑪小姐來說有些痛苦,不過就在維持了兩個禮拜後,衝突也就慢慢下降了。
談起自己是怎麼度過這段緊繃的時期,艾瑪小姐說:「我覺得自己算是個容易轉念的人..恩也不能這麼說..」,她停頓了一下。成為母親讓艾瑪小姐更習慣隨遇而安,有孩子的生活,無法預期即是生活日常,而我們著眼的焦點影響生活如何被詮釋:「應該是說..有了孩子以後,我比較能夠轉念,有時候在FB寫一些有的沒的對我來說有時也是一種抒發,藉著寫的過程當中,會發現生活中還是會有很多小亮點和好玩的東西,好像就是靠著這個,你可以度過每一天」,艾瑪小姐說。
取捨與選擇
「當我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多了很多冒險的勇氣和勇敢吧,戴著口罩我還是會去參加很多活動」,她又說:「在我低落的時候我真的會覺得自己有很多犧牲,可是想想,其實都是自己的選擇」,聽到這,我明白那個過去的艾瑪小姐一直還在,只是她知道,這一路上沒有人逼迫他做選擇,她決定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從自己的經驗出發,她決定陪伴孩子的每個成長階段:「我清楚地知道為什麼我選擇在家裡當媽媽,跟我成長的經驗有很多關係,因為我從小生長在雙薪家庭,從出生..很小的時候我是在不同的家裡住過,因為我爸爸媽媽都上班,所以在不同人家裡住的那種感受在我的心理一直都會記得」。
當年和父母分離,寄人籬下的感覺,讓當時年幼的她感到被沒有安全感:「常常覺得媽媽要來了,才接到電話說今天不來」,帶著這樣的經驗,艾瑪小姐溫柔而堅定地說道:「我知道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所以是我選擇要待在家裡帶他們的」,雖然是自己的決定,生活中當然還是無法避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煩惱。
主臥室角落的哺乳椅是艾瑪小姐暫時逃離柴米油鹽的小天地,閱讀、滑手機、放空、打嗑睡,短暫片刻的喘息讓艾瑪小姐的心靈能有空間再面對繁瑣的生活。
這是很直覺的事
說到疫情,就很難不讓我想到,疫情爆發初期,我曾經對外募集物資想交給需要的醫院,而當時艾瑪小姐在第一時間告訴我,和先生討論了以後,決定要把為數不多的口罩捐出來,對艾瑪小姐而言,捐口罩是一個很直覺會想到要做的事情,但在前線看著人情冷暖的我,知道這樣的直率和真誠有多難得。
當我告訴艾瑪小姐私下募集到的口罩數時,她驚訝得說:「我真的很驚訝,我以為很多人都願意做這件事耶(捐贈口罩),對我來說並沒有想太多,是一件很直接就會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我就會覺得當我有多的時候,應該要給」。
「這是一個被激發的善意,還是這樣的妳本來就存在妳的身體裡?」,我問。
她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先生說自己是個雞婆的人,聽到這個回答,害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是,這個噗哧並不是和艾瑪小姐先生一個鼻孔出氣,而是我看到了這些年來在我倆身體中無法被沖淡對世界一股的善意。對於這樣的相似之處,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無論聽到多少次,總會還是感覺到一股暖流,我知道在或近或遠的彼方,總有人一起走在善意的路上,好不孤單。
『我好像可以連對方的快樂也一起快樂』
「你懂那個感覺嗎?我付出的快樂有三分,對方得到的快樂有三分,加起來就有六分」,艾瑪小姐說。「好像妳不只因為付出而感到快樂,而是感受到別人的喜悅讓妳也感到快樂」,艾瑪小姐點點頭。「我好奇這個能力是從哪裡來的?」,突如其來的大問題讓艾瑪小姐頓了一下,想了想:「我現在去看自己的這個能力,會覺得好像是自然的,沒有被迫,但我覺得很小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這麼自然耶..」。
我的姿態:蛻變
艾瑪小姐回憶起小時候,做為三個孩子中間的一個,「當時人生的價值就是要把弟弟照顧好,我的爸爸媽媽才會看到,我是一個很好的女兒、很好的姊姊」。
「妳覺得現在的給予和小時候的給予有什麼樣的不同?」,我問。
「很有趣,妳讓我想到一個畫面,我右手在拿東西給我弟,但是我的眼睛是看著爸媽的,我好像是希望透過給的這個動作,希望我的父母可注意到我」,艾瑪小姐回。
「當時好像是希望被看見,那現在呢?和過去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以捐口罩來說,我當時真的是希望我有能力..我真的覺得在前線的人很勇敢,雖然我的力量很小,但是很希望自己捐的口罩可以幫助一點點人」。艾瑪小姐說到,過去的自己時常需要母親的認可、很在意別人的眼光,改變的轉捩點則是自己成為了一個媽媽:「自己成為母親的經驗讓我衝破了以前的價值觀,我必須要保護我的小孩,我必須要能夠勇敢,要能夠走出自己的路,就是那時候..」,經過多年的轉化,艾瑪小姐開始感到釋懷,她的善意不再是為了成為一個「乖女兒」,一個「稱職的姊姊」,她成為一個獨立個體,也找到屬於自己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