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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與蛾【日本-京都】鴨川畔沒有水岸豪宅，只有烏龜跟鬼

「我們現在到底在左岸還是右岸？」握著單車龍頭站在京都鴨川畔的白羊問。

『左岸，河的左邊跟右邊是以河水流動的方向當前方而定的，鴨川往南併入桂川後再跟宇治川合流成為淀川，從大阪灣出海。我們往北走是逆流而上。所以雖然看起來在河右邊，但是是鴨川左岸。』租了另一台單車的蛾解釋，『前面的山就是也很多觀光客喜歡去的貴船、鞍馬山一帶，鴨川的源頭之一就在那堆山裡。』

「太多了，你就跟我說是左岸就好了。人們講巴黎左岸的時候肯定不會去想塞納河源頭還有併了哪條河之後出海口是哪裡吧。」

『盧昂跟勒哈佛爾——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塞納河出海口。』蛾秒答。

「這座橋望過去剛好看到京都塔呢。」白羊往西眺望，夕陽準備在京都塔後面沉下。

『塩小路橋，連接往京都車站的塩小路通，雖然叫做小路，但過了橋之後沒多遠就瞬間開展成一條五線道大道呢。』蛾解釋。

「真難想像京都車站正前方的大道到這邊來變成一座兩線道小橋，簡直就像台北車站忠孝東路接一個兩線道的忠孝橋一樣滑稽。」白羊想像那肯定塞車塞到不行。

『這是新城區與舊街區縫合邊緣的遺跡，新城區內商業開展，道路拓寬，但城區外的地方一樣維持著傳統小路貌，然後彼此用一個扭曲的路型銜接在一起。名為同一條路，發展軌跡其實早已不同了。』蛾指著對岸說，『而且你眼前看到的的河岸大廈，其實是京都傳統「崇仁地區」的市營住宅。在七条八条之間、高倉通以東一直到河岸邊，是京都傳聞中備受歧視的「被差別部落」。封建時期這裡聚集了賤民群居，即便兩三百年後這裡已經幾乎貼著京都最繁華的市中心，但這個大約半公里見方的區域還是被根深柢固地厭惡排斥著，荒涼蕭颯一片，聽說連一間便利商店都沒有。』

「明明感覺住在那大樓裡景觀一定超棒的，」白羊遠眺想像著，「在台灣連臨著人工排水溝的大樓都可以叫水岸豪宅了，難以想像在京都車站、鴨川畔，還有這種被視為賤民區的地方。」

『京都人號稱全日本最難搞的天龍人，大概也不是沒道理的。』

從塩小路橋經過七条到五条只有短短的一公里，單車道路幅不寬，路邊雜草叢生，兩岸是一些不起眼的低矮住宅。

「這段路還真看不出來鴨川有什麼吸引人的，晚上來可能還有點恐怖。」白羊左右張望。

『確實，往北過了五条之後，夏季限定的鴨川右岸，開始可以看到搭在平行於鴨川的禊川上方那些納涼床。人群聚集，商業氣息才真正顯著起來。』蛾說，『大概就是同一條河濱自行車道，從汐止騎一騎變成內湖大直的感覺。』

「明明就是個木板搭起來給人喝酒唱露天卡拉OK的地方，名字取得詩意一點就貌似有京都味了。」白羊說，「換作在曼谷或是胡志明市也是一堆木板隔層露天酒吧，一樣喝酒唱歌，怎麼好像味道就不太一樣。」

『至少這裡有在控制音量不會到120分貝，還有不會打雷射光跟董疵董疵吧。』被胡志明市酒吧轟炸過幾次耳膜的蛾說。

「一樣是河岸，五分鐘前還是賤民地區，一眨眼又變成匯聚潮男潮女的納涼潮店了。」白羊有點難以調適。

『你看，過了四条，人群也開始湧現了。』蛾指著前方說，『你知道「鴨川等距法則嗎」？聽說三条跟四条中間這段河岸，無論人群再怎樣多，每群人之間都會以相同的距離規規矩矩地沿著岸邊排列。』

「欸這算什麼法則，啊本來就不會有神經病跑去貼著情侶旁邊坐著吧。」

『據說是因為京都人有禮的性格造就，所以就算有人插進了一格空間，兩邊的人以至於連帶周遭的人，也會自動調整到讓人覺得舒服不失禮貌的間距。』

「這倒是真的只會在日本看到，每次去坐電車上旁邊有人的空位，你一坐下，旁邊那個人就要本能反應地做出挪動身體空出空位跟你保持距離的樣子。」羊說，「啊其實座位都滿了，日本人基本上也只是挪一挪屁股，然後一樣在原處坐下啊！」

『只能歡迎你來到京都，日本中的天龍國，比日本人還要日本。』

「啊，看到烏龜了。」

『對，鴨川上下游總共有六個地方有烏龜石，那個石頭在日文的名稱是「飛び石」，意思是有間隔的踏腳石，我們在的這裡是賀茂大橋下規模最大的「出町飛び石」。』

「不過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放大石頭啊？」白羊不解問。

『官方說法是為了穩定河床，鴨川在古代是洪水好發之地，即使近代碰到颱風豪雨，水勢也是驚人。』蛾解釋，『不過我是很懷疑這種大小的混凝土塊真的有多大穩固河床的功用啦，倒是現在演變給當地居民過河用、給觀光客造訪用的觀光成分還比較高。』

「其實不用到颱風，我看下幾天大雨，那些烏龜應該就被滅頂淹死了。」

「放幾個混凝土塊做成烏龜的樣子居然可以變成觀光名點，我覺得台灣放消波塊如果做成章魚還是派大星的樣子，感覺也是會紅。」羊端詳著烏龜的樣貌。

『可是人家是給情侶手牽手跳過和善的鴨川啊，潺潺流水，微風徐徐，多浪漫。』蛾說，『換成在彰化海邊的消波塊上面牽著女朋友跳來跳去，吹著的是十級海風，然後不小心就掉到台灣海峽裡去自己變成消波塊了。』

「也是，人家《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電影裡男主角牽著女主角走過鴨川，女生甜蜜幫男生拍照那畫面，夢幻極了。」

『那個電影拍攝場景，就是我們所在的出町飛び石這裡喔。』蛾說，『不過也不是鴨川為背景的故事都這麼浪漫，萬城目學的奇幻小說《鴨川荷爾摩》故事主場景一樣是鴨川三角洲這裡，但這個三角洲可是小鬼們戰鬥的主戰場哪。』

「我不太喜歡萬城目學這本，比較起來，我喜歡《鹿男》跟《豐臣公主》。」白羊說。

『京都一本、大阪一本、奈良一本，萬城目學這三本關西三部曲，所有玩京阪奈的人都應該先看一看再來才對。』

「京都人肯定不服氣，為什麼大阪的故事主角是公主、京都的故事主軸是小鬼呢？』

『奈良人都還沒抗議他們的主角變成鹿呢。』蛾其實最喜歡的是《鹿男》這本。

「天再暗下去，感覺就真的要出現鬼了。」

『歷史是有說鴨川畔三条到六条那帶，在西元1000年平安時代開始就是處決跟棄屍的場所，聽說陰氣怨氣很重就是了。』

「我們騎回去會經過三条四条嗎？」白羊立刻問。

『當然會，我們車在四条租的啊。』

「靠盃，可以搭地鐵回去嗎？」

『當然不行，車誰要還啊。』蛾翻了白眼。

「現在晚上看看那些納涼床，長得還挺像《神隱少女》裡面那些酒樓的。」羊邊加快了踩踏板的速度，邊看著遠方的燈火說。

『你是在想裡面都是鬼對吧。』

「幹，我們還是聊聊《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的劇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