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後樂園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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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戶侯宰相公以苑中櫻花盛開,集史館諸臣以賞之,因特使相招,況前已夙戒。余即時遄往,先後諸賢,徘徊瞻眺,悅目娛心,留連無已。執事近臣,親司飲饌,亭臺邸閣,在在供張。辟公而崇折節,高貴而慮下人。事皆出於誠然,意不尚乎虛飾。吾未見其有至於斯者也。惜也,瑜德薄學荒,涓人馬骨耳,使真得賢人而用之,其德業所至,必當輝煌千古,豈徒令遊覽者有感於斯文。賦曰:

  己酉春三月十九日,櫻花燦發,繁麗偏反。萬卉咸奮,敷紺綠以乘暄。上公乃召儒臣以燕藥,特開邸第之芳園。余以異邦樗朽,倚兼葭於王樹之藩。轉落英之曲逕,經臥波之長橋。爭妍競豔,目炫心招。輯群櫻以作迴廊,蹀躞芬芳聯數里;結蟠藤而成厦屋,旖旎組紃列三千。縈迴鳥道,瞥見平田。羊腸屈曲,足音跫然。一叟出若耶之谷,千人阻關隘之前。目欲暇於應接,後者擁而推遷。卉木之叢,淵澄之際,有瓢﹝一亭兀然,名曰團瓢,草覆者為草團瓢。﹞如掌,中置古騷人,西行無冬無夏,露月雲風,倚杖戴笠。端居深念,沉思自得。未見推敲,一丘一壑。此子宜置是中。吾聞山中舊祠,泰伯、夷齊,龍門以冠世家、列傳,元侯之志也。吾未得過而禮焉,於心不能無歉歉矣。

  於是暫休召伯之堂,容與蘇公之陂。涉平涉,聽飛濞,憩危石,觀回泗。手弄流泉,鬚眉昭澈。掬以漱齒,清冷如雪。解冠濯纓,瑩然淨潔,窈窕方來,驚弦己往。晝不停流,夜亦不爽。兀焉震慄,使我戃恍。感聖人於川上,汨英雄於逝波。苟混混而如是,嗟淪胥兮幾何!

  於是盤磴道,臨幽壑。度鵲橋,登飛閣。攀拂帽之垂條,躡微苔而履錯。豁然改觀,意氣軒軒。飛雙鳧歟木末,寄笑傲兮乾坤。重霄響答,下瞰千門。其為樂也融融,豈復有加於此者哉?

  既而俯憑檐際,幡爾驚疑。吾聞君子不欲多上人,跬步之不謹,不其折而難存乎?乃瞻衡宇,越郊圻。歷町疃,啟柴扉。出沒樵風之徑,長蟠釣月之磯。髣髴田家之樂矣。登其堂,碔砆尋常亘道,玹珉陸離鋪茵。五色成文而不亂,小大品第以均勻。則罽賓氍毹,璀璨奪目矣。

  甃池如帶,琢石為杓。一清開鏡,雲雯昭焯。吾低徊久之,歎曰:「余覽天下之名園多矣。兩都帝王之居,今姑舍是。其他多傷於富貴,富貴則易俗。不者病於寒儉,寒儉則易枯。其有不肥不瘠,亦精亦雅。遠近合宜,天然高下。耕稼知勤,雜作田野,水流山峙,茅店瀟灑。小橋仄徑,紆迴容冶。則未有若斯之勝者也。就吾遊覽之所至,斯園殆甲於天下矣。」

  或進之曰:「審如是則吾君優焉游焉,匪朝伊夕,息亭榭而休焉。魚在於沼,鶴鳴九皋,樂其樂而忘其憂焉。聊以卒歲,亦又何求焉?」余應之曰:「吾子殆未之知也!大夫無夙退之委蛇,則君侯無燕寢之暇逸。燕寢且不得退息,況得消遙杖屨,遂歌飄風乎?因摘前賢之句,輯合而詠之曰:「園欲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奏南風乎几席,來爽氣於西山。虞萬機之叢脞,爭得效十畝之閑閑。」少焉羅珍饌錯,水陸畢陳。桂液瓊漿,愈出愈醇。既溫溫以有禮,復命戒以諄諄。飛兕觥於桑扈,進旅酬而鱗鱗。頹然竟醉,起坐申申。舟子艤船橋畔,扶掖而登。睇望丹丘,溯洄三匝,曰:「余吳人也,我歌子和,戲唱吳歈以相謔可乎?」僉曰「可哉」。因為棹歌行曰:「泉源滺滺,桂楫松桴。水安流兮,橈櫂輕揉。天生民而立之君,天生水而作之舟。堯與禹憂勞天下,到于今,到于今,載明德也悠悠。」舟中之人,撫掌大笑。遙指疊巘,謂是人為。又為之歌曰:「天作高山,人之力可以擬之。已百已千,維其喜之。巍巍其有成功,夫誰止之?」

  已而日在高舂,上林丞尉嗇夫,倉皇前導,欲窮一園之概,甚者欲秉燭夜遊。余酒力不勝,舉足躚躚。雅欲盡園林而一覽,特慮夫進退之迍邅。



朱舜水〈遊後樂園賦〉相當有名。但直到撰寫某份作業時,才發現網路上的版本不是無法複製;便是掃描‐圖片辨識文字版,錯誤很多。於是將朱謙之整理的中華書局版,打錄至此。來源:朱之瑜著,朱謙之整理:《朱舜水集‧下冊》(北京市:中華,1981),頁428-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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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罄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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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有興趣的哲學論題進行科普,希望吸引大家來一起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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