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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嬉遊者－向賈克大地致敬的于洛先生系列繪本

文 / 陳俊蓉

于洛先生在天色未光的臥室裡醒來，床頭貼著賈克大地《節日》（Jour de fête, 1949）的電影海報，暗示著歡樂的一天即將展開，他打開了燈，下一秒用晨光喚醒了整個巴黎。于洛先生牽著單車準備出門，從頂樓往下望，清晨的巴黎街道已是車水馬龍，該走哪一條路好呢？再下一秒，他選擇的路線，意外地讓剛採買完的路人看傻了眼，一頭撞上路燈⋯⋯這是繪本《Le Jacquot de Monsieur Hulot 賈克-于洛先生》的開場。

而在另一本繪本《Hello Monsieur Hulot哈囉！于洛先生》中，于洛先生在紀念品店買了一顆鑲著巴黎鐵塔的透明雪球，他反轉雪球，下一頁立刻雪花紛飛，巴黎真的下起了雪；于洛先生在家裡進行水管抓漏，修了老半天終於搞定得閒在沙發上閱讀起一本書，不料在下一頁，外頭整個巴黎淹成了水都⋯⋯你忍不住想，于洛先生到底還能掀起多少蝴蝶效應？　　

你可能會好奇于洛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事實上，他是一個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的招牌造型是頭戴扁帽、叼著煙斗，套著一件風衣，及永遠露出襪子的過短西裝褲，隨身拎著一把長傘，過於高瘦的身形經常微傾著，動作笨拙，所經之處總是引發一些大大小小的災難，只有他自己渾然不覺。

于洛先生最早出現於法國導演賈克•大地（Jacques Tati）1953年的喜劇電影《于洛先生的假期》（Les Vacances de Monsieur Hulot于洛先生的假期）中，賈克•大地自導自演了這個角色。其後又以《我的舅舅》（Mon Uncle, 1958）和《遊戲時間》（Playtime, 1967），等三部經典喜劇，建立起一個妙趣橫生又獨樹一格的于洛宇宙。于洛先生開創出有別於卓别林或基頓等好萊塢喜劇泰斗的誇張肢體表演風格，而以著一種不疾不徐的歐洲節奏到處「闖禍」；飾演豆豆先生聞明的英國演員羅溫•艾金森，便曾多次提及于洛先生對豆豆先生這個角色的影響。

于洛先生像一個從默片誤闖有聲電影的人，身上找不到任何現代科技的痕跡，於是不合時宜；在一個講求效率及用處的摩登時代裡，他又無所事事得理直氣壯，於是格格不入；這樣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局外人，反而能以無比的想像力及熱情遊走大街小巷，觀察高速運轉社會的荒謬，讓各種滑稽擦肩而過，交織成一幅妙意盎然的群像速寫，也令人思索身處都會生活的他種可能，一種詼諧的詩意於焉而生。

深深著迷于洛先生的比利時插畫家大衛•梅爾維爾（David Merveille），從2006年起陸續完成了四本以于洛先生為主角的繪本，他以無字繪本的魅力回應于洛先生的詼諧詩意，也以剪影及線條的美學，回應默劇的表演風格，帶領讀者隨著于洛先生的腳步，讓觀察人群成為日常遊戲。

《Le Jacquot de Monsieur Hulot 賈克-于洛先生》巧妙運用折頁的方法，讓讀者從原本跨頁的畫面空間，在翻開折頁成為三頁的瞬間，看到了情節的驚喜。例如文章開頭描述于洛先生在頂樓準備出門的跨頁場景，一展開折頁，發現于洛先生竟然成了騎單車走鋼索的人，導致看傻的路人撞到路燈等等。透過繪本獨有的展頁特性，捕捉到一「場」又一「場」的戲劇精華。

《Hello Monsieur Hulot哈囉！于洛先生》也有類似的「翻頁」驚喜效果，例如翻轉透明雪球後巴黎就下雪了等等。以翻頁前後的兩頁做為一個橋段，梅爾維爾先是在第一頁發揮他最擅長的漫畫敘事風格，細細描述下來也頗有分鏡表的味道，一翻頁後便會發現第一頁想像不到的情節，如此兩頁為一個單位的閱讀節奏，讓讀者很快產生期待，忍不住多觀察幾眼第一頁的細節鋪陳，看看能否猜到翻頁後的驚喜。

延續來自電影《于洛先生的假期》的靈感，繪本《Monsieur Hulot à la plage于洛先生去海邊》讓于洛先生再次來到法國度假勝地聖馬可（Saint-Marc-sur-Mer）巧遇一個小男孩，並一同度過海灘的一天。原本想要和所有人一樣在沙灘上悠閒放空，卻從丟了一隻鞋開始陰錯陽差胡鬧了一整天。梅爾維爾以灰基調向原本的黑白電影致敬，輔以具電影分鏡感的畫面，無論是建立鏡頭、中景或特寫一應俱全，迷人地讓這位全歐洲人最喜愛的「天兵」在紙上重獲新生。

《Hulot domino于洛先生效應》更是將于洛先生經典的剪影輪廓運用到極致，以兩個跨頁一組的紙雕形式，大玩在都市生活裡的想像空間：第一個跨頁是在繁華忙碌大城市裡以紙雕呈現的孤獨身影，翻開紙雕後，才發現身影底下，其實是在沙灘上舒服泡腳閱讀的畫面；從城市空間到想像空間，有時也有反轉的表現：例如以為是在大海上衝浪滑木船後，滿足駕車返家，翻開剪影，原來是在家中浴缸裡遨遊大海藍天。

梅爾維爾這四本關於于洛先生的繪本在表現手法上各異其趣，卻不約而同捕捉到于洛先生渾然天成的幽默感，于洛先生究竟是大隱於世的智者，或是遊戲人間的局外人？就看讀者自己的感受了。且讓我們這些疲於奔命的現代腳步，也得以偶而小小脫序一下，隨于洛先生乘著觀察力和想像力的翅膀，在都市叢林裡翱翔嬉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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