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但我有時希望是。

我在Spotify上設了一個播放清單，叫做「伍佰的B面主打歌」，顧名思義就是非第一波第二波主打，有的連MV都沒有，但非常好聽、不過或許非粉條就不太熟悉的歌。

這幾首歌有一個共同特色，就是很適合想要一個人的時候聽，特別現在許多耳機都有降噪功能，效果加成。

有件事情我今年才發現，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會、也不能聽伍佰；開始瘋狂地聽目前所能聽得最重的音樂，例如血肉果汁機、ONE OK ROCK、Guns N' Rose等等，然後打開伍佰的播放列表，就找不到堅強的理由了。

要以歌迷的身分講伍佰，常常有一種比上不足的彆扭感。和那些真正的骨灰級、從《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伍佰還是吳俊霖、每個禮拜固定在Live Agogo追現場的老粉條比起來，我根本只是「略懂略懂」；人生沒有辦法重來，畢竟我第一次聽到伍佰的時候，已經是一九九八年了。

那年伍佰的第一張台語專輯《樹枝孤鳥》發行，我高二，是一個還有錄音帶的年代；社團的幾位學長姊組了一個團，沒事就在練伍佰的歌──〈浪人情歌〉、〈挪威的森林〉、〈痛哭的人〉、〈牽掛〉、〈夏夜晚風〉等等。接著，和同學借了那張《樹枝孤鳥》，睡前從第一曲目〈少女的心〉開始聽，往往聽到第五首就睡著了。

「嘜給我擋咧 乎我來　跳落去萬丈深坑 一片黑暗 乎我來　分不清是非萬項 搥著心肝 安怎來　受到這般拖磨 飛落之間 會凍來　享受到空白的夢」──〈萬丈深坑〉

在這個時候，那場九○年代LIVE代表作的「95枉費青春演唱會」，早就已經過去三年了，而九八年的空襲警報能否前往，卻還不是我可以決定的（畢竟是家裡管得嚴的高中生）。幾年後，當「要不要去演唱會」只需要考慮有沒有錢買票坐車的時候，從二○○二年的九重天開始，只要有演唱會，我就去聽，包含前陣子台北、台中、高雄三地同時秒殺的「今夜伍佰」系列。

二○一一年，華語專輯《單程車票》發行，至今仍搞不懂是觸動到哪個點，第一曲目〈藍月〉每聽必哭。專輯發行後一個多月，在「今夜伍佰5」的表演中，伍佰說，今天會把專輯歌曲全部照順序演出一遍。

然後第一首〈藍月〉，雖然已經很努力地在忍耐，我就哭到隱形眼鏡差點噴掉。

「洶湧的你 像是排山倒海而來 沒有預警 突然滿溢我的腦海 不能呼吸 看到了什麼在眼前 那些藍月 藍的像是你的眼淚

我真愛你 我屬於你 不要離去 我需要你」

電吉他搭上鋼琴的聲音，就如歌詞一般，世界是一顆巨大的懸岩不住地往前滾動，停不下來；時常覺得人就在三萬英呎的高空，失去重力、停止呼吸。然後你如潮水般洶湧地排山倒海、滿溢在我的腦海，而我不能呼吸。

伍佰寫過很多歌詞和曲搭配得天衣無縫的歌曲，這就是其中一首。對那幾個月的我來說，只要想發洩情緒，就聽〈藍月〉好好地哭一哭，而這首也是我在自己臉書上貼過最多次的伍佰的歌。

〈199玫瑰〉的現場，真的非常稀有，至少就我從二○○二年開始聽現場以來，只聽過兩次，一次就是九重天上的組曲之一，另一次是某一回的今夜伍佰。而在二○一二年的二十周年大感謝演唱會上，至少就我所聽到的是僅僅第三次。

結果在大感謝上，前奏一下眼眶就酸了，第一句「送妳一百九十九朵玫瑰　代表我的思念」開唱，我就摀著臉大哭起來......。

「讓我對妳說我的不對 讓我回到我們從前 讓我生出來一雙翅膀 讓我飛向有妳的遠方

讓我進入了妳的世界 讓我為妳做我的一切 讓我再一次奢侈想念 當我親吻妳的嘴」

真的是，太會寫情歌了啊！

接著我發現，伍佰的歌只要是鋼琴走前面的都能打中我，包含這兩首，以及最近因為《想見你》而再次紅起來的〈Last Dance〉。

這首是放在《少年吔，安啦！》原聲帶裡，原本由林強和侯孝賢導演演唱，伍佰則是用吳俊霖的名字演唱同樣非常經典的〈點煙〉。

「踮在這座銅牆鐵壁的深山林內 紛紛擾擾 吵吵鬧鬧的日子活下來 安怎艱苦的心事 顛倒愛吞落腹肚內 踮在這個漂流之島 無情的世界 生生死死 分分合合的日子看過來 安怎摻血的目屎 就愛一擺擱流一擺」

很多歌迷很愛不厭其煩地說，伍佰唱歌有一種「氣口」，因此很多他寫給別人的歌recycle之後，通通都變成「伍佰的歌」，最近幾年的經典例子就是〈夢醒時分〉（不過這首不是他寫的）。同樣的在〈無聲的所在〉，伍佰就是把整首歌唱得蒼涼感加倍，最後那句「恬恬仔 一個人 哭悲哀」真的是只有他才唱得夠味。

這段現場便是「空襲警報」。

前面的那段吉他有夠銷魂，過了二十多年後仔細看歌詞，只能再說一次伍佰太會寫，什麼叫做「愛情的盡頭」？這就是愛情的盡頭──

「讓我飛　讓我飛在夜空 夜空裡才會讓我的心 和懦弱那頭離得比較遠 飛翔時傷悲是一種奢侈的行為」

「讓我飛　讓我飛在夜空 夜空裡才有那種熟悉的沉默將往事都上了鎖 時間它永遠是一種逃避的藉口 飄浮在半空之中可以去面對正在進行的墜落」

早知道如此，當初何必相逢，如果相逢，那何必再問分手的理由。下著雨的夜晚最美了，所有的景物都會拋在半空之間。快讓我失去想念你的力氣，隨著雨落在潮濕冰冷的地面。

〈愛情的盡頭〉是我被伍佰所寫的詞第一次直接打中並深深撼動的一首歌，「我哭也可以　笑也可以　天長或地久 是愛情的盡頭」，然後接上吉他的SOLO，於是你知道，原來這就是承諾毀棄，心碎但哭不出來的樣子。

總覺得才聽過二十周年演唱會沒多久，就要來到三十周年了（二○二二）；伍佰還是那個King of Live，他就是要繼續用不一樣的姿勢飛行，就算失控，也是意料中的一種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