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不完美才最美

謝哲青最近的新書《早知道就待在家》，其中一章開頭寫到「所有平安的旅程都是大同小異的，但不幸的旅程各有各自的不幸。」越沒有遺憾、越完美、越照著事前規劃走的旅行，除非是第一次到訪，日子久了就越難以回想起來。反而是那些出乎意料的、一點都不舒服的插曲，成為能和新朋友聊天的最佳話題。

從二○一一年第一次和先生（當時是男友）去日本自助旅行開始，我們幾乎年年都去一趟，二○一四年底結婚，蜜月旅行毫不考慮的就是去日本關西進、關東出的玩上十一天。那是我們第一次前往關西，一共要待上六天，除了大阪和京都之外，還安排了去神戶和（也是第一次）環球影城。

到關西機場的當天，日本氣溫七度，外加下起傾盆大雨。地圖上看起來走五分鐘就到的飯店，在又冷又濕的天氣中，我們加上找路、繞路、總共走了快二十分鐘。雖然傍晚出門後，雨勢明顯趨緩，也順利的吃到北極星蛋包飯、坐上梅田的紅色摩天輪，但不知道是為了趕蜜月假期工作進度累到，還是被突如其來又濕又冷的天氣招呼，蜜月假期的第一晚，我就覺得不太舒服，連在百貨地下街順手買的糖炒栗子都只吃了幾顆便沒胃口。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點，我就在廁所大吐特吐。

本來安慰自己，可能是短暫水土不服，吐完應該就好了。第二天的行程是去神戶，勉強化完妝後換裝出門，走出旅館不到五分鐘，在地鐵站不遠的地下街麵包店前，我就再也走不動，非坐下不可；五分鐘後，麵包吃不下，咖啡味道聞到就想吐，而且一起身就想躺下......，沒辦法，只好轉身回旅館。

回旅館前，我們到附近的藥局買腸胃藥，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店員說了什麼又如何應對，是一種類似早晨上班尚未完全清醒時、憑本能的導航功能。到旅館後，吃了腸胃藥，不知是睡著、還是根本昏倒在床上。

整個下午，先生哪裡也不能去，只能陪著我在旅館，他看著有線電視的節目和廣告打發時間。等到晚上七點多，我終於醒了，卻還是沒有好轉；可以坐起身，但連下床都一陣天旋地轉。

這時候我只想到：明天要去環球影城啊嗚嗚嗚～我買了門票和快速通關不能退啊嗚嗚嗚～！

對，我真的只想到這個。

後來，先生看我絲毫沒有好轉，決定帶我去看醫生。走到一樓的櫃台，很幸運地，兩位櫃檯人員都會說中文──一位臺籍年輕女孩，一位中國的小姐。她們盡責地幫我查詢附近的醫院診所，但因為是周日，大部份晚上都不看診......。

這時候，中國的小姐建議我叫救護車，「我要是不舒服不知道該去哪家醫院的話，一般都是叫救護車的。」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日本叫救護車要錢嗎？當時我以為臺灣叫救護車要.........。那位小姐表示應該不用，於是便叫了救護車。

坐在旅館大廳等了大約十五分鐘，從門口出現了日本節目上才看得到、穿著制服的日本救護人員，還帶著擔架，那位中年阿叔救護員問清了哪一位是需要救護的人員──奇妙的是，當時明明很不舒服，但卻有一種抽離現況以旁觀者心態有趣地看待這段過程的感覺。

阿叔救護員簡單地問了我的狀況，而我表示可以自己走到救護車上（雖然真的很不舒服，但是被抬出去感覺有點恥啊），走過旅館前的小三角公園，救護車就在轉角。坐上救護車，駕駛座上的救護大哥正在一一和附近的醫院確認狀況，而那位阿叔救護員則先簡單地再次詢問我的身體情況。

感覺很奇妙，我一邊切換成日文模式導航回答問題，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救護車，心中還「哇、嗚、喔、啊」地想著：我居然坐了日本的救護車！救護車上的輪床下居然有加熱裝置，加上溫暖的毛毯，要不是當時真的很不舒服，要馬上睡著是完全沒問題的；隱約記得回答了幾個問題，是胃痛？還是其他地方？昨天晚上吃什麼？有發燒嘛？肌肉疼痛嘛？最近有去中東旅遊嗎？等等，之後似乎連絡到一間有夜間急診的病院，救護車便送過去了。

（急診完後用google地圖一看，其實醫院就離旅館慢慢走路約不到二十分的地方）急診診療室就跟日劇裡看到的差不多，先是護士來確認你的狀況、簡單問資料，接著是醫生來問診，原本醫生想要掃描，但是病到這樣了我還是只想到：「那個，醫生不好意思，因為不是本國人所以擔心醫療費的問題」，於是就拿了腸胃藥、止吐藥就走了。

你們以為看完醫生就好了？錯。

坐計程車（對，這也是第一次坐日本計程車）回到旅館附近，先去便利商店買了粥，吃了一半後吃完藥，想說洗洗睡......，非常好，洗到一半大吐特吐，吃的粥和藥都吐了。先生看這樣實在不行，於是我們想到下午看的感冒成藥廣告（綾瀨遙代言），根據我之前每次感冒都是腸胃型的經驗，這次搞不好也是。

好的，說也奇怪，吃完先生獨自去外面藥局買回來的綾瀨遙感冒藥後，又睡了兩個多小時。晚上十一點多醒來，雖然還是四肢無力，但是終於覺得：「啊～明天應該可以去環球了太好了嗚嗚嗚～」是的，我腦中第一個念頭就是可以去玩了。

日本蜜月第三天，雖然早上還是有點輕微反胃，但也在環球從早上十一點玩到下午五點，靠著事先買的快速通關，玩到了哈利波特奇幻旅程（玩了兩次，因為一出發就故障，所以免費馬上又重玩了一次）、蜘蛛人、魔鬼終結者等等。

幸好，靠著神奇的綾瀨遙感冒藥，後面的旅程除了無法大吃特吃之外，似乎就沒事了。當那天吃完感冒藥睡完一覺、發現症狀好轉時，我很抱歉地對先生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生病，今天你只能關在旅館裡.....。他說，沒關係啊，日本的電視節目很好看，連廣告都很棒，生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起旅行，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景色多美，多好玩，而是最不好玩、最糟糕的時候，有個人都陪在身邊，和你一起經歷這一段日後成為回憶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