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晚上,戴著口罩和大家一起湊熱鬧。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這樣做,好像故意想要去人擠人一樣,在淒涼的二零二零年末。全世界都在歡慶的日子,學校卻沒有放假。我們穿著制服在街上遊蕩,到一間布置得很精緻的餐廳用餐。服務生帶著可笑的鹿角髮飾,點餐的時候兩隻角隨著她的點頭確認有些輕微晃動。我早早就點了餐點,然後看著妳點餐的樣子。翻開比妳的手掌大上許多的菜單,專注的瀏覽書面上的資訊。
等餐、用餐。妳好像有什麼事情沒說的樣子,面對我的詢問禮貌性地笑了笑。鼓起勇氣握住妳放在桌面上的手,但妳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我從來不曾觸碰到妳一樣。用餐時間變得有點漫長,紅醬因為不夠明亮的燈光變得有點酸,我提早放下了叉子,妳看了我一眼:「吃飽了嗎?」
「恩。吃飽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沒什麼胃口,雖然很好吃。」
「走吧。」
妳走得很快。「怎麼了嗎?」我問妳。妳一邊行進一邊戴上口罩,小跑步到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妳舉起手示意我停下來,我真的聽話了。天色已經暗,路燈橘黃色,路上有許多後下班時期的車潮,引擎和輪胎的聲音將我們隔開。
「我們分手吧。」妳說。戴著口罩的臉看不見表情,只能看見無法商量的眼神。
「妳就這樣擅自做決定也太自私了吧!」我提高音量。
「我就是自私的人喔。所以我們分手吧。」
「妳為什麼之前都不說?妳早就決定要今天分手了嗎?」
「我希望我們至少能擁有一個完整的聖誕節。」
我想要往前一步,妳卻連忙退了兩步。我們面對面。
「我做錯了什麼嗎?」
妳搖搖頭,緩慢的轉身,慢得讓我有一種還有挽回餘地的錯覺。但我始終沒有再邁開步伐,生怕這時如果過於驚擾妳,之後真的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就這樣看著妳走了。消失在閃爍的車燈之中。聖誕節提前結束,我坐在公車站的等候區看著一班又一班的公車駛過,人們輪流上車跟下車,好像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要去哪裡一樣。我有時候會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這樣無所適從。打開手機傳了訊息問妳到家了嗎?一直都沒有顯示已讀。我不知道妳是收到了通知不願意點開還是真的沒有看見,總之好像是得不到回覆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把槍。我抬頭往上一看,這才發現這是員警腰間的配槍。「同學,你要去哪裡?」員警說,外表看起來是個年輕的大叔。
「啊……我不是壞人。」張開嘴巴吐出莫名其妙的話。大叔露出微笑:「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家?有人報案說看到有個學生坐在這邊坐很久,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要不要叫你父母來接你?還是我載你回去?」
回不去了。我心想。即使時光能倒流,根本連從哪一刻開始出錯了都不知道。人生就只能這樣被推著前進。就算回到家了也只是在一個沒有妳的世界尋找妳的痕跡而已。
我坐上警車,離開二零二零年的聖誕節,離開這個最後與妳共存的世界。一直到今天以前,原本都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而已,如今說我有罪好像也很合理了。否則,疼痛從何而來——
我會披星戴月的想你
我會奮不顧身的前進
遠方煙火越來越唏噓
凝視前方身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