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來，快許願！」

那是多年來的習俗，每到我生日的時候，陪我長大的外公外婆還有舅舅總會給我買生日蛋糕，插上蠟燭，讓我許願。對於生日這件事，我特別在乎和認真對待。記得在我12嵗生日的時候，就開始奇怪，生日到底是在慶祝什麽？

在我媽把我生下來的那一刻，我才算是正式地活在這個世界。那在我還沒形成細胞之前，我在哪裏？

宇宙那麽大，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卻只有地球；我那麽渺小，卻總覺得地球容納不下我。今年20歲的我，回顧過去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此真實又遙遠。意識到它們已變成腦内的空間記憶時，不禁感慨時間過得很快，似乎不曾因爲誰的到來或離開而變得緩慢。時鐘最不會説謊，但我卻沒有意識到所逝去的每分每秒，其實都在證明自己還活著。那活著和死去的差異在哪裏？書本上能找到的資料僅是述説人死了代表心臟停止跳動，肺和鼻子停止呼吸，眼球不會轉動，更直白的意思就是這個人沒有了意識，與哲學家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有了呼應。那人的靈魂最後會到哪裏？

每個年齡層段的自己，都會有不一樣的見解與想法。過去的我按部就班地上課，從幼稚園升上小學，小學畢業升上中學，中學畢業升上大學。這期間所經歷的事情像是碎片組合在我腦海裏一片一片拼凑成一張不完整的圖，圖裏有我的汗水和淚水、説不出的苦衷、心存感激的畫面、歇斯底裏地呐喊、很有成就感的時刻。之所以不完整是因爲我的人生還沒到盡頭，所以圖裏還有很多空缺的部分。想起外婆每次都會提醒我做不會後悔或是不留遺憾的事情，除了點頭之外，我并無給予任何回應。那是2016年的夏天，我和很好的朋友起了爭執，就這樣走散的我們沒有了交集，我才知道什麽叫做後悔的事情。真的有人能做到完全不留遺憾地活著嗎？

重曡的身份，是一種使命感。我是外公外婆的孫女，爸媽的女兒，舅舅的侄女，政大的學生，同學的同學，朋友的朋友。這些身份從「我」開始一直往外畫箭頭，讓我和外界產生了聯係，是除了時間和空間以外能證明我存在的東西。從内而外擴展，我從内心的虛構世界走到四維的現實世界，從我開始意識到周圍的人，再從原先的小學到現在被稱爲小型社會的大學，心裏面所體驗到的層面如洋葱未切開般一層一層地鞏固起來。雖然人類是群居動物，無法離開人群而獨自生活，但是這樣的族群也會在内部分群，建立屬於自己的族群，用能聽得懂的説法就是和誰舒服就和誰待在一塊兒。這樣的内部分群有時候會引起紛爭，然後逐漸越分越散，我也很好奇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但願我不會走到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地步。

從外往内看，我就是那個主宰我生活的掌控人。在我以爲我可以控制我的生活時，沒想到轉學卻成了其中脫離我掌控的事情，國中的時候從私立國中轉到國立國中，大學則是從馬來西亞轉學到台灣。我不否認這些轉學過程確實讓我收穫了很多知心朋友和面對生活的經驗，但卻也讓我經歷重重困難。在這裏想特別提起2020年所經歷的生活，就像是一場電影，劇情有起有落。記得年初在安排妥當要轉學的手續后，生活就像按了快鍵似地一下子就轉到了年末。先是疫情爆發，馬來西亞宣佈封國，航班被迫取消，台灣國際的護照也即將到期，接著親戚的離世，我掉入了深淵，等待著被救贖。所以我有時候在想，將來如果把我的這些經歷寫成一本書，會有人願意購買嗎？這些經歷構寫了我的歷史，讓它們存入我的記憶儲槽裏，塑造了獨一無二的我，並和我成爲一體。我曾經質疑過作家的寫作素材是否真的來源于生活，看來是真的。

每次要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很難用自己的言語去實際表達和描述自己。歷年來的自我介紹都是「我是邱XX，今年XX嵗」，好像只有「邱XX」和年齡才能證明我是誰。我知道名字只是一個我的代號，而年齡則代表我的心智成熟度，撇開名字和年齡的我，又是誰呢？像是說「我是一個比較情緒化的人」、「我是去年的羽球比賽冠軍」、「剛剛回答老師問題的是我」，這樣的描述是真的有辦法讓別人知道我是誰嗎？那如果我的情緒化改正了、我今年羽球比賽輸了、老師問我的問題我根本回答不出來，我還是剛剛所提到的我嗎？一直都有把自己的這些思緒寫在日記本裏，所以當我每次打開翻閲的時候，看到自己對先前的想法有了更新，就會再次把這些想法記錄起來。想想寫日記的習慣也有七年了吧，看著自己一天天過的生活被記錄下來，是一種壓抑已久的情緒得到解放的感覺。這是我和自己溝通的橋梁，總覺得日子一天天地過卻沒被記錄下來很可惜，所以希望這樣的習慣能繼續保持，或許它有可能成爲我向別人訴説「我是誰」的輔助品。

人生很長，糾結於「我是誰」這個問題好像也沒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如果説人平均可以活到80嵗的話，那我也只跨了這個人生旅途的四分之一。我認爲那四分之一的人生經驗只可以證明現在的我在哪裏、在做什麽，但並不足以代表我的未來，或者我是誰。以前我可能會覺得時間很多，要向別人證明自己只要不斷努力地往前走就可以。現在的我可不這麽認爲，人的一生是一場與自己賽跑的馬拉松，一生的對手也只有自己，何必去向別人證明自己？在為自己生命增值的路途上，只希望自己有勇氣和毅力去剋服那些對我頗有興趣的困難。

最後，附上我一生的座右銘——「貴在堅持，難在堅持，成在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