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心理治療日記：十歲那一年

下午回醫院做心理治療。我跟社工師說，我為什麼剛開始不那麼信任她，因為我有不少信任他人而被利用的糟糕經驗，但如今我決定可以再更信任她一些，再往下走一點點。　

我們談到關於我的第一次性暴力的事件。關於十歲的小孩（我受害時的年紀）究竟有多小。關於我怎麼面對當下的情況、怎麼面對後續想要自殺的心情、怎麼看待這樣一路走來的自己。　

十歲的孩子，真的很小啊。原來嗎。　

社工師一開始沒有給我答案，她讓我評估十歲時我的身高、對方的身高，還有體型，還有年紀差距，她問我要不要體會看看，矮對方二十公分左右是什麼感覺？我想了想後說好，她站在椅子上，往下看看我。我被嚇得趕緊要她下來，讓我們坐著面對面說話。　

其實我也忘記了，對方是不是真的有比那時候的我高這麼多。但是我想了想，十歲啊，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人兒呢，真的不是能夠馬上知道該怎麼辦的狀態。（當然，很多研究已經告訴我們，即使是成年人，遇到性騷擾/性暴力時，會因為大腦的機制，而沒有辦法立即做出判斷，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任何年紀上都沒有錯的。）　

之所以糾結這個問題，是因為我一直以為我足夠長大、聰慧、理解、具有個性，因為大人總是說我早熟，我就以為自己已經是大人，早就忘記了當小孩是什麼意思。所以也忘記了，兒童時候差點被性侵害的我，應該是什麼無助的樣子。 　

我們也談了關於我如何評價自己。我說，我的朋友會告訴我我哪些優點，但是我很難認可那些擺放在我身上的「好」，而總是很容易接受擺在我身上的「不好」，無論那有沒有道理。花了很多時間力氣和方式來談認同和價值的問題。　

我發現，總是沒有辦法肯定自己，總是在心裡嚴厲批判自己的我，到最後就成為一個沮喪而失去力氣、失去繼續做下去的勇氣的人。然後反覆驗證這樣「不好」的自己。　

所以我們嘗試為我找到一些特質，完整一些我對自己的想法，而不總是負面的。並且真的認同這些特質能夠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放在我身上。回家功課是得寫寫十項關於我的優點，我笑說：「怎麼可能啦，沒有人有這麼多優點的啦！」不過社工師很堅持，我有作業要做了。　

我想，我至少是一個挺真誠的人。雖然這樣的真誠，有時候變成了太耿直的個性，或是太直來直往的衝動，有時候會傷人吧，有時候也會令人為難吧。但一直以來，我只是想要用清澈的眼光和敞開的心靈面對這個世界，無論這個世界醜惡或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