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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楊相思樹｜第九・細柳垂楊 (8)

康熙領一隊御前侍衛在景山游獵，只是裝裝樣子，不曾獵了一鳥半獸，在申時左右起駕返回紫禁城。他跨進乾清宮正殿，見明珠隨恭親王常寧立在御階之下，手中還拿一個奏事匣子，便道：「明珠，你蕙質蘭心，我當你乖覺，家去議事了，不想你還來乾清宮。」

明珠早經成德尋到兵部，私下說了景山情況，現下聽康熙將「家去議事」說得天響，知道皇帝氣惱未消，連忙伏身跪倒，將手中奏事匣子高舉過頂，說道：「阿哈有罪在身，只不敢耽誤軍國大事，因張靖少自關中來奏，阿哈便隨恭親王前來面聖，請旨定奪陝西軍務，議事完後再向大汗請罪。」

康熙走上御階，在御案後坐了，端起梁九功的奉茶，打開碗蓋勻磨幾下，斜眼瞟著明珠，冷著臉道：「你向來算計精巧過人，還要我定奪什麼？」

常寧被他君臣二人說話攪得滿頭霧水，不禁插口問道：「三哥可是在景山遇上什麼？怎的疏散半日反倒不快？」

康熙啜了兩口茶，冷哼一聲道：「常寧還蒙在鼓裡呢，這不，現下就給明白旨意，稍晚常寧便去宗人府傳諭，安排恭親王收養格爾芬長女事宜，著宗人府、欽天監共擇吉日，冊封恭親王長女為和碩格格，由宗人府會同禮部共議徽號。」

明珠聽這話說得突然，抬頭望向康熙，見康熙緊抿雙唇，面色鐵青，這才會過意來，登時驚得滿身冷汗，連忙放下手中奏事匣子，頂戴也摘了，拿前額重重碰在地下，說道：「阿哈教養不周，成德干礙禮法刑律，求大汗降罰。」

康熙驀地起身，將手中茶碗用力一擲，摔碎在御階之下，怒道：「無論出了什麼事，你都指著自己道不是！你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卻是無道昏君，拆散他人大好姻緣，終至釀成私生醜聞！今日揭開了，自然是我的罪愆，我還不起成德天倫之樂，只能冊封妞妞為和碩格格⋯⋯」他用力一甩袖子，啪的一聲打在御案邊角，咬牙道：「常寧，你說說，這倒是可笑不可笑！」

成德離開景山御苑時，沒想到曹寅將會將此事密奏康熙，明珠也全然不明究理，現下聽皇帝將事說穿，自是十分震撼，雖知道康熙實是痛惜多於氣憤，但此刻不宜妄動，便拿前額抵地，跪在地下只不出聲。常寧見康熙勃然大怒，呆了片刻總算把話聽懂，也驚得臉上變色，連忙在明珠身旁跪了，以示求情，霎時間殿內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