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生緣 第一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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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南門市場,經營書坊的李老闆卻搖頭說今日沒工作可以給他做。
「啊,你之前寫的那批春聯賣得很好,明年多寫一些吧。」
雖然失望,他仍是有禮地作揖告別,抬起頭卻見李老闆眉頭挑起,讓他一陣緊張。
「小慕啊,之前我就勸你買個證開私塾,無證偷渡來東島的流民那麼多,官府沒空一個個去查,更何況你分明一副書生樣何苦要在市場裡打零工?」
「…小生不欲連累他人。」
「連累?喔你怕仿證人被查到?不用擔心,官府絕對查不來的。不然我這裡借你寄籍也可以。」
他謝了老闆好意,仍是堅持,「小生不欲連累他人,讓李老闆費心了。」
「好吧,若是你回心轉意就來告訴我。」
慕生儒行禮謝過李老闆後,又趕往東門。
由於不少人立春前就換了新農具,也沒有修牛車的活可以做,他最後只找到了幫忙編竹的工。
眼見城門就要關了,他趕去城北的福德堂買藥。
藥鋪夥計照藥單抓完藥,「這樣總共三千二。」
慕生儒一愣,「三帖藥,三千二銅錢?」
「我們藥材可是全東島最好的,每一樣都是從中土運來,不買就算了,還有很多人等著買呢。」說著就把藥包拆開。
「不、不,我買,但能不能先買一帖?剩下的我明天再來買。」
「哼,看你是老顧客,這次就給你行個方便吧。」
懷裡揣著一小包方正的藥材和乾扁的荷包,慕生儒低頭跟著長長人龍通過城門,心底無不惆悵。
他實在沒有把握,明天攒得到足夠的藥錢,而且如此一來買米錢也不夠。
出城門後卻遇見曹老,曹老是這一帶年歲最大的漁民,一頭白花,早已兒孫滿堂。若問他貴庚他就裝傻說今年剛滿十八,但每個漁民都說從小就看曹老捕魚到大,一直到五年前得了風疾,半邊身體不利索,才不再出海。
慕生儒剛開始嘗試捕魚時,也是他看這傻小子笨手笨腳捕不到半條魚,就過來教他。知道他是無籍流民,不能在市場擺攤做生意,就主動收購他捕的魚,賣了再給他添些分紅。
曹老端了一個粗胚陶碗給他,碗裡裝著清水,底下滿滿的花螺。
「今天剛好在河口摸到,用水燙過就可以吃了,拿來煮湯也行,帶回去吃!」曹老粗聲粗氣的說,不容拒絕。
他愣了下,雖是沒想過能拿來吃的食物,但還是打從心底感謝曹老,
「謝謝曹老!下次我帶新編的魚簍給您。」
曹老揮揮手,權當同意。
出城後慕生儒沿途撿著柴薪,順道留意有什麼野菜可採。
最後只找到車前草及蒲公英,龍葵葉太苦寒姊上不能吃就不採。
大概得等天氣回暖才能找到馬齒莧,回到屋前採了些豆莢要開始準備煮晚飯。
進屋看到姊上沒有點燭,只就著夕陽餘光在縫補袖子,他趕緊去把燭火點亮。
「姊上怎麼不點燭?小心傷目。」
「呵呵!生儒長越大越像母上了,總是叨唸同樣的話。」
「……」
「哎?別惱羞成怒啊。」
「今天晚膳吃清蒸魚腸及花螺湯。」
「哎?唉!別呀~請息怒啊!殿下我錯了拜託別煮魚腸!!」
假裝不同意搖搖頭走進廚房,讓姊上繼續煩惱。
把柴薪放入灶爐裡生火,一口煮水一口煮藥,再把今天採到的食材整理下,待水滾後全都丟下去煮。邊顧著火一邊把黑點魚除鱗剖肚,市場不賣的魚他就留起來。
他心知自己毫無廚藝可言,能把食物煮成能吃的便已萬幸。
最後上桌的是一鍋野菜粥、一碗花螺湯及一條黑點魚,看到沒有魚腸姊上鬆了口氣。
「殿下果然仁慈。」一邊盛碗擺箸,她趁機說點好話。
「能這樣推己及人,設身處地為姊姊著想,姊姊很是欣慰。」
慕生儒莞爾,其實魚腸他還是洗乾淨留起來了,沒有油葷時還是多少能吃。
但看到那碗花螺湯,她又停下手,「這是什麼?」
「曹老說是花螺,殼裡面有肉能吃。」
姊上用筷子夾起一顆仔細端詳,饒有興味地研究起來,「原來這能吃啊。那麼水井壁上長出的那種珍珠似的小東西能吃嗎?」
他搖頭,「說過了不能,你可別再亂撿東西吃了啊。」一邊仔細的用筷子把魚骨魚刺挑掉,再將魚肉放進姊上碗裡。
「那會呢,說的我很貪吃似的。」
他抿嘴一笑,「若是貪吃那倒好,我帶回來的蝦蟹魚貝姊上儘管吃,不夠我再去捕也行。偏生姊上總撿些不能吃的回來,都不知是我餓著了你,還是另有深意?」
姊上掩嘴笑了下,搖搖頭,「只是這一路來養成的壞習慣吧。總想著得多存點食物,或許哪天又得……」
話至此,兩人都停了動作。
「不會的,是我想多了,咱們在這裡住了四年多他們都沒再出現,指不定已經放棄奪劍了。新的一年咱們也會平安順利的。」
他點點頭,希望如此。
渡東島後他們仍是四處躲藏,甚至到里山躲了半年,仍有欲奪劍的殺手尋來,不得已放火燒了居所,又在里山的大霧中躲了一日一夜才下山。
無論是以為他們都已經葬身火海或是終於放棄奪劍都好,只求這樣安穩的生活能繼續下去。
飯後姊上洗澡用的熱水也燒好了,待姊上梳洗完喝了藥,進入內室歇息。
慕生儒才揹著衣簍往屋後竹林旁的一道小溪流走去,用冷冽的溪裡清洗身體再順道洗衣服。
林間傳來夜梟鳴啼,噬親之禽嗚噎不止,不知是否在哀弔著已然失去的雙親。
抬頭望著滿天星斗,失去的已然失去,他僅能抓緊還留存在身邊的。
回到草屋時姊上已經睡下,將衣物晾好後,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鐘離劍藏入床板底下,拿出筆墨開始簿記。
在豆大燈火注視下簿記上只餘六錢,他抱著頭煩惱,還要再打幾份工才能賺足藥錢?
打開竹箱,之前默寫的十來本集注書稿躺在裡面,他掙扎良久,仍是闔上。
還不是時候,他對自己說,若是被查到恐怕會身分敗露,甚至殃及無辜,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苦思良久仍不得解,這時也睏倦到了極點,只好將筆墨收拾了上床就寢。
希望今夜不要再做惡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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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的吐出一口氣,在黑暗中醒來,聽見外頭寒露落葉的聲響。 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坐起身環顧四周,竹編牆稻草頂,灰撲撲的地板混雜著點點白蚵殼,在黑夜中特別惹眼,從破損的窗縫竄入的風夾帶淡淡的海水鹹味,才慢慢想起他現在住在東島府城,想起自己現在叫慕生儒。 不須轉頭看水漏,也知道現在丑時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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