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遠離,但也不曾靠近。終於燒的斷裂之後,發現安靜無事需要練習,專注一心也是,坦然面對更是如此。生活鋒利,難免攜刀而行。
年少時期總是不敢在對話時看著對方的雙眼,可能是因為,長久以來也一直避開自己鏡中的目光。走入一個妥協的路口,穿行過狹窄的隱忍和猶豫,最終時間帶走,也鞏固,採收沒完未盡之事,也該直視它不停駐足留下明顯的坑洞,一直保持距離,不賦予它真正的名分,其實只是害怕,起名之後這就是如此清晰的全部了,認清決定的不合時宜,認清和世界主觀的差異,學會善待一如棄嬰一般,總是為了偽裝而省略的部份。
時刻掛心失足,時刻一踩就泥濘,時刻用顯眼、沒有銳邊的名詞說好聽的話,杜絕干擾,辨認干擾不過是殘渣一樣的疤。把界線修築的堅固卻也預留了直達的捷徑,守好底線,才能解開封閉,徹底放行,能夠在外圍環視也能近到貼近呼吸,能明白看清也能結起霧氣。
看著你同樣無法徘迴、放手漂流,徒步完成看不盡的路程。我更無法凝視你眼裡因為破碎而分佈的細小光點,聽取你的故事、故意消音一些無法發出聲音的字,背對你放棄解讀那些徵象,你站在沉默的聆聽者面前說你必須留下什麼,然後哽噎的流淚,話語不能停,需要接續,就算臨近崖口,就算影像裡的瞬間在撥放時就一遍一遍的反覆逝去,哭出聲音是擊碎前的最後反擊。不停顧盼之處如今寸草不生,已經明白言語的刀尖利口,學會惜字省話,是我的祝福。
看著你同樣被割下的平整切口,無法粗暴的說,其實你和我不同,再一點裂隙,就會對半破開,下次見面時,還是會被補土填實直到完全看不出來吧。故意缺席你的一些時日,裝著漫長時間的空房間長出鏽斑和苔,不管如何,都是為了等待而特意留下的地方,就是安靜不動的等待,空巢的目的是歸來。總有一天回來,把移除的一切重新再按照著當時的痕跡擺回。不更動很好,我會一直記得,哪裡還擺得下新的。就像雪凝結時反而不冷。
前端有些萎謝了,也沒有關係,東西已經不需要毫無空缺的補齊塞滿,只有骨頭的手臂,明白載重極限的肩膀,留下的凹陷,聚起一漥倒映從前生活方式的水面,已經混濁不清。表面浮著風乾細物留下的細末。乾涸了之後,會長出沙漠習性的樹叢。承諾自己還會學起新的方法糊住縫隙。用那些長途跋涉之後,壞掉的指甲磨成的泥巴、或是動身時用磷火擦出的火花。步伐保持低溫的時日,擁抱破碎的心損傷的臟腑。往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裡地名走去。
沒有火星的黑炭,仍然保持著燃燒的用途。透過玻璃球凝視的事物,沒有異狀的緩慢長大。成為不曾謀面的意圖,握在手裡而錯估了重量也不奇怪了。我可以不再限制你的生長,就算曾經同根或一起從末梢分枝,終究還是落地而後生根,無可保留的翻過障礙,無可保留的站向用老舊事物層層疊起懸崖的尖端,在崩解時頭也不能回的縱身一躍。
那瞬間是否,會想起在漆黑的夜晚,點起火光時你被照亮的臉,從沒握住什麼的雙手充滿深刻的紋路,和燭火貼身,聚光的一點緩慢的薰黑,漣漪終究不會散去,我們一起說鬆手吧,狹窄的地方不耐久候,雪地裡的足跡在一個分岔的路口就消失,之後會開始分出兩道看不見盡頭的足跡,懸吊在葉枝上的繭僅剩乾硬的殼,我仍然會帶著,在黑暗中看見你裸身時,那道遺留著黑色線頭的傷疤時沉默的秘密,下次再見的時候,就可以拆線了吧,那麼,說了好久了,要不要一起鬆手吧。
2021/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