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午夜搭計程車從台中回彰化,已經沒有火車了,那時媽媽身體不舒服,爸爸工作晚無法來台中載我。
那天的司機跟我說了故事,確切說了什麼已經忘記了,少數記得的話是,司機大哥說:我跟女兒說,爸爸的爸爸媽媽都沒有了(去世了),我在世界上是個孤兒。
這段話重重的敲了我,聯想到我爸,阿公阿嬤都離開了,我爸爸也是同樣的感受嗎?
爸爸是個很好的人,負起大部分經濟責任,平常也很好溝通,雖然有時生活習慣有點不拘小節。媽媽生病後大家都大受打擊,爸爸也不例外,即使他是大人了,心痛不分年紀的。
遇到什麼困難,找爸爸。經濟支柱,是爸爸。
當我遇到問題的時候可以找到爸爸,但是他遇到問題時他沒有辦法再找爸爸媽媽。
這常常讓我覺得悲傷。
爸爸從事勞力工作,大學出國交換學生前的暑假,有幾天陪他工作,換學校天花板的電扇。爬上高處仰著頭,拿著有點重量的電扇,安裝、調整、接上電線。又熱又煩躁,身邊一堆嗜血的蚊子在求生存飽餐一頓,不過一會兒就令人感到疲累。
那天我還跟爸爸一起看松鼠在樹上吃龍眼。
爸爸常常工作到晚上八九點才回家,我理解了為什麼回家後的他只想休息。
小時候爸爸說他的工作是讓他有自由不必靠別人臉色,我們就天真的以為,沒什麼啦爸爸喜歡這工作!
長大後才發現我們每一個人在工作的時候,心裡隱藏著多少的負擔與重擔。
我隱藏著,爸爸隱藏著,大家或許都是。
有一天,聽著長輩因為跟爸爸有些還未解開的誤會,不滿的罵我爸,我忍不住哭了。他的堅強不代表沒有委屈,只是我們都努力不要被痛苦打敗。
看著他扛起所有經濟醫療支出,看著他夏天睡覺即使很熱也不吹冷氣,卻在我弟要求要吃什麼買什麼的時候,盡量提供給他。
這個化不開的不捨,在心中結成一塊化不開的鹽塊,鹹得讓人展不開眉頭。
當我們活到了一個年紀,都會變成孤兒。
我們需要獨自面對心痛,我們需要獨自承受壓力。
我們沒有靠山了,我們可能求助無援。
但是爸媽曾經養育我們,給我們足夠的養分,讓我們在沒有他們之後,繼續成長,活著。
就算我們是孤兒了,我們擁有著他們的力量,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