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上封信發出去後,我心中有點忐忑不安,這是難免的,為什麼在這麼早的時候就提到開放式關係呢?萬一妳堅決不要,跑掉了的話,豈不可惜了一段關係呢?我那麼喜歡妳,看起來妳對我也是喜歡的,在床上是騙不了人的。
我知道開放式關係已經很久了,以前覺得自己不需要,就放在那裏10年。雖然和前女友的分手表面上是因為她不接受開放式關係,實際上是後來的溝通和爭吵讓龐大的歧見呈現出來,她的情緒大爆發又讓感情一分一分地消失,終於沒有了。
對於初認識的朋友,我會提到這個詞、這件事,其實是試試對方對於既定事件、觀念的看法,調整的彈性如何?心胸上的開放程度有多少?還有,知道了不一定要做;自己做了不是要「所有的」人都去做—這樣的概念有多少?
在等待的幾天中我心中是不安的,也提醒自己不要想,去做自己的事情,一方面希望從此之後有我想要的關係,另一方面也擔心這段關係就這麼消失了。
終於接到妳的回信了。
魚:
我接到妳的信後,讓我陷入沈思中好久好久,久到雖不至於不吃不喝,也差不多是不言不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想到去查一下什麼是「開放式關係」?跟我對字面上的直覺差多少?嗯!有點概念了?我知道妳會再跟我解釋,只是我想先跟妳說一件事,我稱它為「無法命名的關係」,已經持續了十多年,我一直困惑著,但也一直維持,我要跟妳說我和舒心的故事。
舒心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同學時就很要好。畢業後沒多久,她結婚,和先生去英國定居,我和她一直通信著。有一年,我想到英國玩,理所當然住她家,由她招待、當導遊,陪我玩附近的景點。
那時候她的小孩還小,她在家帶孩子,我們白天帶著大包、小包,推著娃娃車到處玩;有時候,我在家幫她看孩子,讓她出去辧點事,透透氣,她說她成天被孩子綁著,能有這麼幾個小時自己出去的時間,多麼感激我啊!
有一天,天氣有點陰,環境好安靜,那天待在家裏,不出去。孩子睡著了,我坐在起居室的小沙發上享受這股寧靜,沒看電視,也沒看書,就這麼坐著,發呆,看著窗外的樹影。她做完家事,在我旁邊坐下來,我覺得那是很自然的事,動也沒動,也沒看她。她靠過來,突然抱住我,在我驚訝還沒回過神來時,吻了我,哇!好柔軟的嘴唇,她的舌頭伸進來,在我的嘴裏搜尋,我沒有抗拒,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麼癱在那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耳邊響起:「我好愛妳喔!妳知道嗎?」
我這才醒過來,掙脫了她的唇,滿臉疑惑地回她:「好愛我?妳愛的是阿健啊!」
「那是不一樣的。」她笑得好溫柔:「妳愛我嗎?」
「蛤?我們一直很要好啊!我們是好閨密。」我第一次說出「閨密」這個詞,也是這時候才想到,我們是什麼呢?同學?不只;好朋友?也不只,現有的名詞中,只有閨密比較貼近。
「不是,我們不是閨密。」
「不是閨密,那是什麼?」我被她搞糊塗了。
「我們是情人,是愛人啊!」她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身上撫摸著,也到處吻著,我沒有拒絕,甚至也抱了抱她,一切都那麼不真實,記不清了,但是有的畫面和感覺又很清楚,到現在都還很清楚。
直到孩子的哭聲傳來,她才緩慢地,不情不願地離開沙發。
那次回到台灣後,我開始上她告訴我的拉網站,看看別人的貼文,看看人家的回應,也開始交朋友,交到了第一個女朋友。在那之前,我的感情紀錄一片空白,我沒想過和男生會有怎樣的感情,從來沒交過男朋友,我都將他們當哥兒們,只要有男生對我表達出曖昧的行為,我馬上跟他斷絕往來,其實所謂的曖昧行為,已經很明顯了,甚至到碰我的地步了,只是我不知道,沒感覺,非常後知後覺。後來覺得,男生對女生好像都有那種目的,就通通不跟男生做朋友了。
寫到這裏,我才想到,這麼多年來,我的伴侶關係都不長久,可能跟我內心的愧疚和隱瞞有關,或是我會拿現在的伴侶跟做舒心比較。舒心那麼好,我發現我愛她,她也愛我,但我們2人只能這樣,躲在暗處,沒人知道。好幾年碰一次面,我去英國,或是她回台灣,後來孩子比較大了,要想辦法托兒,把握那麼幾個小時,或幾分鐘的時間,激烈地做個愛。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當然,平日的通信,偶而講電話,當作有個好朋友可以講話,然後呢?沒有然後,只有這樣。
時間晚了,我也哭了好多眼淚,下次再說。晚安。
喬
天啊!妳有這些故事,出乎我的意料,只好等妳的下一信。
好好休息,別太傷神了。
魚
這裏有許多的「名字」,只是有許多事情無法為它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