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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代恭《末日盡頭的卡農》——關於求之不得以及愛情悖論

2021/05/18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世上有不變的愛嗎?——在這之前是否必須先問世上有不變的人嗎?
但老實說深究這些都已經於事無補,「畢竟人不是為了合理性而活著的。」米代恭如此說到。
《末日盡頭的卡農(あげくの果カノン)》,米代恭,全五冊,尖端出版
(又譯作《我的單戀比世界危機更重要》)
(本文含些微劇透)
這是一個每天都在下雨的城市,高月花音重逢了暗戀八年的學長境宗介,身為一位專業級的跟蹤少女,被愛慕對象直直的盯住雙眼反而讓她不知所措,然而對於對方各種異常的體貼與示好卻又暗自竊喜。
境宗介工作於「外星生物對策委員會」,負責獵殺侵害地球的「膠蟲」,帥氣又風趣的他是國民偶像般的存在。然而在完美的形象之下,他的身體在一次次作戰中不斷遭受破壞,必須接受以膠蟲作為材料的「修繕」作業才得以保持身體的完整。「修繕」是有副作用的,經過「修繕」的人在喜好、性格、記憶上往往產生跳躍式的轉變,導致原有的人際關係不可逆的崩解,更甚是對自我萌生懷疑——這似乎是境喜歡上花音的原因;也是境的妻子初穗極力想要逆轉的結局。
這部漫畫的結構即是一首層次豐富的卡農——高月花音、境宗介、境初穗、高月浩——由這四個人來演奏。求之不得是這部漫畫的主題,在一次又一次的變奏中逐漸擴大成為一個嘈雜而無法解答的難題。
《末日盡頭的卡農》中的四位主角
(圖片取自網路)
忒修斯悖論是這樣的:忒修斯之船是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好幾百年的船,期間只要有一塊木板腐朽了便馬上替換成新的,以此類推,直到所有原本建造時的木板被全部替換掉。那麼,這艘被替換完畢的船還是原本的忒修斯之船嗎?如果是,那他的構成元素和原本已完全不同了;如果不是,那他從哪一刻開始才不是呢? 忒修斯悖論是一個引子,而真正存在這個故事中的是四位主角的愛情悖論。

屬於高月花音的悖論

「可是呢⋯⋯我不禁會這麼想,我實在是非這個人莫屬⋯⋯」
高月花音曾經誇下海口,說自己一輩子都會只喜歡學長一個人——這句話最終變成了詛咒,被困在這句話中的高月花音躑躅不前,沒辦法像其他人一樣總是直截了當捨去過去的她,任由學長成為她的全世界。在某些俗套中,或許當深愛的對象面目全非、性情匹變後還依然愛他可稱為有著無限包容的真愛——儘管但對花音來說,確實有著一種「觀察者」式的情操,對於境宗介展現出差勁的一面依然興奮不已——但是一旦將「自己」投入了這段感情中便無法如此超脫了;花音接受了學長的一切,因為在沒有學長的世界她將無法存活,對她來說,單戀結束才是最可怕的世界危機。把境所有的改變擁入懷中是她挽留學長的唯一方法。
如果喜愛的對象面目全非後還是愛他,那這份愛真的是因對方而起的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那麼又要如何解釋花音在避難所遇見的男子松木平呢?松木平和境宗介長著同一張臉,但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花音自己也不明白,如果將松木平看成是境變化的極致,那為什麼自己還是認為是松木平就不行呢?
「總是自我意識過盛」——阿浩這樣批評花音,支配著高月花音的終究是她自己對於學長的幻想。只是幻想因為是幻想所以是可變的,如果要說花音不是真的愛著境,那是因為她沈溺在自己編織出的境之中無法自拔;但是就是因為太愛境了,才會在境一次又一次的變化後又毫無節操的賦予他新的同一性。
(圖片取自網路)

屬於境宗介的悖論

「像妳這樣⋯⋯始終如一的人,是不存在的。」
境宗介因為一次次的「修繕」,過去的喜好與記憶逐漸朦朧,此時的他依然難逃眾人的目光投射。境從學生時代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各項表現都很出色的他總有人在背後想像他、議論他、仰慕他,這些人之中也有高月花音,花音甚至把他供奉成神明;所有人都會幫境現在的善變找藉口的——「因為『修繕』的關係,那是沒辦法的呀。』但是當花音誤以為自己善解人意的說出「其實學長也想要永遠只喜歡一個人吧?」、「變了心不可能不痛苦吧?」以及「你不是這種人」時,境只是冷淡的放開了手說:「你又懂什麼呢,人不可能如此單純的。」
「人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幻象」,境宗介不樂意成為別人眼中的幻象。其實境宗介原本就是一個善變又刻薄的人吧?一點也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好,幼時母親沒有完成的承諾在他心中種下種子,境不再相信「永遠」,也許「修繕」只是把他飄忽不定的性格放大到了最大值,最後也讓他看清自己。
「我也很嚮往永遠呀!」,那正是因為永遠在他的生命經驗裡不曾存在;既然如此,初穗極力想要回復的那個他是不是也只是虛幻呢?
所以境必須討厭花音、必須輕蔑這個人,像花音這種一輩子不改變的人對他來說像是一種嘲諷,如果被否定的不是花音,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但是境必須喜歡花音,因為現在也只有這個什麼都願意接受的自私自利的女人能接納一樣不堪的自己。
(圖片取自網路)

屬於境初穗的悖論

「我沒想到未來我們真正想要的東西會逐漸產生分歧,根本沒人告訴過我這件事。」
初穗是一位傑出的研究者,為了改善丈夫因「修繕」而起的變心作用潛心研究新型態的醫療方法,並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這對螢幕夫妻人人稱羨,傳為一段佳話。初穗優秀且上進,能夠完成所有其他人對她的期待,一直一直在勉強自己。剛和宗介交往時從鄉下來到都市的初穗常常覺得自己配不上宗介,她努力裝扮自己的外表、盡全力在學習與工作上有所表現,終於兩人成為了大家眼中的神仙眷侶。
這樣的初穗相信透過努力總有一天可以填補因為宗介的改變失去的一切,結果卻不如她所願。婚姻的沈重來自其中的承諾與責任,初穗跟境一直都在學習承認對方的改變,可是初穗猛然察覺了殘酷的事實,是自己在埋頭往前的路上落下了宗介的,為什麼宗介喜歡上的花音會和自己過去的形象那麼相似?宗介的誠懇與體貼也依然存在原地。
境初穗的難處是時間終究只會把他們推向更加混亂的一邊,如果她不繼續向前就沒有可能把事情導回「正軌」;但是持續向前的她反而離最初和境宗介相遇之地越來越遠。

屬於高月浩的悖論

「就像妳笑著思慕那個人一樣⋯⋯也對我露出那種笑容啊。」
沒有血緣關係的阿浩從小就喜歡姊姊花音,但是花音完全沒有察覺——與其說沒有察覺不如說這個女人眼裡只有境學長。花音的卑微與猥瑣阿浩全部都看在眼裡,他討厭這樣只想著自己戀情卻對其他事物——包括阿浩自己——不聞不問的花音。
可惜這不是那種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浪漫偶像劇,否則花音回過頭和阿浩在一起豈不是皆大歡喜。矛盾點就在此,當阿浩單純的怪罪花音為何不懂的放下遙不可及的學長回頭看看自己時,自己不也因無法脫離喜歡花音的泥沼無法自拔嗎?當花音在雨中甩開阿浩的手時,她依然在想學長的事,她在這個情境裡看見了學長與自己,面對這個狠心拒絕阿浩的自己,花音一瞬間似乎也理解了學長看待自己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如果愛戀可以輕易的放棄和轉移,那不要再苦苦守候花音才是高月浩解決痛苦的捷徑。可惜到了故事的最終,依然沒有人選擇走輕易的路。
(圖片取自網路)
精彩的戀愛漫畫中角色總是各懷鬼胎,在《末日盡頭的卡農》中更多的是迷惘的碰撞,在表現上,運用大量獨白的手法為整個故事的呈現增添了更多的豐富的節奏,也蒙上一層迷幻的濾鏡;如果不小心代入了花音的心境,還真的會被境學長突如其來的冷漠心臟一揪嚇出冷汗。
米代恭真的十分擅長描繪非典型的親密情感,在她其他的作品中,《男孩子和女孩子》講的是天生擁有雙性性徵的壯和想要成為女孩的菊名之間產生的特殊情誼、《我是狗》中奇怪美少女夢子要從事朋友代理服務的結城當他的代理寵物、《死心吧!》的開場更是有病到不行。總之如果您也喜歡剪不斷理還亂的人物關係並看他們在其中死去活來,極力推薦這部漫畫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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