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院線(Netfilx)版衍生,配對為張家漢(阿漢)&王柏德(Birdy),張家漢視角,時間為相遇後2021年同居時期,〈光之海〉、〈同軌〉的後續。
該篇為彌補原電影遺憾而作,可能有OOC(OUT OF CHARACTER,脫離角色性格)的描寫,細節若有謬誤,還請包涵。
雖然故事的時間點是四月底,但僅以此文祝阿漢與Birdy 520情人節快樂。
〈花錢與生活與其他〉
張家漢一直都知道,交朋友是一件花錢的事。
從中學進入維特開始住宿、加入管樂隊之後,他成了喇叭樂團的一員。他們這幾人的成績都不錯──除了上了高二,他的物理化學幾乎跟不上之外。然而比起唸書,他們更在乎玩、約會、女生和性,同居一室不可能完全獨免於外,理應互相照顧:除了學業、聯誼之外,他們違規,他幫忙掩護或隱瞞;他沒有摩托車,老費載他一起夜遊,都是常有的事。
他出身眷村,父親退休後以一手家鄉廚藝開了川味飯館,雖不算富裕但也談不上拮据,所以他有固定的零用錢,除了偶爾海報、書、錄音帶、保養吉他和琴弦(這些大多都不能帶到宿舍,更能減少衝動),他也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大巴他們慫恿他買車,他也不置可否,不覺得有必要:買了車要保養,油錢也是一筆開銷,沒車對不想跟的行程還比較容易推拒。而若跟他們出去吃吃熱炒、看夜景,逛逛街看女生,他只要分擔油錢,偶爾買件衣服,一個月能花的項目也就這樣了,還能固定有錢存起來。
直到他認識了Birdy。
跟Birdy熟悉起來之後,晚上、週末一起出去就取代了跟大巴他們的夜遊與活動。他們最常去吃東西,逛街──Birdy常看櫥窗裡的雕塑,但他只看不買,還說房間裡沒有可以放這些東西的空間。就算現在有了,也是精挑細選,考慮再三。他曾在旁一起看很久後,說:喜歡就買啊,Birdy才捨得把目光給他,笑著說:要在那間房子裡,當然要是最好、最喜歡的。
他想,他對這個人真的只能舉雙手投降。
此外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市區的唱片行,一人一隻耳機聽新出的曲子,分享感想。幸好當時這麼做的學生很多,不會引誰矚目。每位歌手的錄音帶都買的話,實在是負擔不起,也不是每一首都喜歡,他想到的辦法是折衷買空白錄音帶,在聽廣播的時候隨時豎起耳朵,只要是喜歡的歌,就按下錄音鍵──運氣好的時候前奏就喜歡,可以錄得完整。這種「手工」不用擔心會被髒頭沒收,錄了沒那麼中意,洗掉就好。但也因為這樣,難免會錄到媽媽的炒菜聲,叫喚聲,哥哥嚷著找東西的抱怨聲,隔壁家的貓語狗吠孩子哭,甚至是自己不小心、不得不說話的聲音,諸如此類,後來聽了完整版,還會有不完整的異樣感。Birdy倒很愛聽,絲毫不以為意,有時一起聽得慣了,接近異聲時還會看向對方,交換「來囉來囉」的眼神。有一次他對Birdy說,「你可以帶回去聽啊。」
「跟你一起聽就好啦。」
「聽起來跟我出去還滿省錢的啊。」
「那是剛跟你出去的前三個月。」
「吭?好像是這樣沒錯。」
「因為之後我們都去看電影了啊。」
電影一直是昂貴的開銷,即使二輪一次看三片,也不是能常去的地方。而且那麼長的時間,不帶點東西進去吃,肯定只會注意肚子──這筆開銷就更大了。其次是吃東西,張家漢計算過,如果一個月看兩次二輪,他們差不多只能吃五到七次外食;如果只看一次,則可以吃十次以上。
其他的開銷是綠茶和菸。
不知何時Birdy也開始喜歡生活綠茶,天天可以喝上一罐,而且都會帶他的份,後來他們受到神父影響開始抽菸。原本他和Birdy輪流去買菸,後來發現他去買從不會被刁難,就算被問也是一句「幫爸爸買」就過關,他就說服Birdy把這任務都交給他,一盒一起抽,菸盒也由他保管,「好啊,我爸發現會揍死我,我也沒地方可以藏。」Birdy說。所以除了第一包菸之外,後來都由他保管,差不多一個月可以抽完。當他們心情不好,又還難以訴諸言語的時候就抽,有時菸不夠,輪流抽一根,就能讓不愉快的心情隨著煙霧繚繞後散去。
到了升高三的暑假,既然以讀書為主,電影又不能常看,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吃東西。
他和Birdy探尋了許久,最常吃的有幾家。最主要的是麵類:有錢的時候選牛肉麵、切仔麵、雞絲麵、炒麵輪流,因為Birdy喜歡湯;沒什麼錢的時候就選傻瓜麵:一捲福州細直麵,碗底加蔥花、白醬油,加一顆魚丸,上面自己加醬油、醋、辣渣,有時兩個男生合吃一碗,一個人三口就沒了,因為Birdy原本不吃辣,所以都由他最後加上辣渣解決。
「你那時候,辣椒醬好像就是極限了。但你怎麼現在都加辣渣?」
「試久了就習慣了,反倒你為什麼後來都不吃辣了?」
「嗯,試久了就習慣了。」
「……幹,你真的是傻瓜。」
他笑。「後來吃傻瓜麵,你都會到我家睡。」
「……你說反了。」
「每次你來我家,我媽都會把早餐做得特別豐盛,還一定有魚。」所以他都會偷打電話回家。
「張媽媽她……一直對我很好。」
「以前你離開後她會一直跟我叨念你,這次吃得比上次少,怎麼又瘦了之類的。後來知道你結婚了,才不再向我問你好不好,開始問我有沒有再交新朋友。我後來才知道她擔心什麼。啊,你拍的戲和電影,如果我告訴她,她也會去看,說你拍的都很有趣,而且很溫柔。」
「……」
「吃完了?我們去吃切仔麵吧。」
沒錢有沒錢的吃法,有錢又不一樣。他跟Birdy剛領零用錢的時候,就會去吃切仔麵。菜市場裡散布了好幾家,公休日不同,看那天星期幾、去的時間再去吃哪家,沒有一定。地面桌椅都有油光,餐具花紋模糊,這點都差不多,差的是麵條粗細、高湯清濁,還有切肉的種類、滋味甜嫩差異:有花枝的湯比較甜,有的豬內臟全都可以點過一輪,有的就極限幾樣;有一家除了白水三層肉,還有紅糟的,剛炸起來就搶光,太晚去就只能跌腳。Birdy說他都吃過,可說如數家珍,選擇哪家叫的方式還不一樣。他向來「好喙斗」,都讓Birdy隨便點,兩個男生各點一碗麵,一份黑白切,就可以吃四種肉,再合點個青菜,差不多就是盛宴了。
「這家你要三層肉和豬心吧?你還想吃什麼?吃得下嗎?還是點一份就好?」
「……一份就好。你之後有再來吃嗎?」
「回老家就會啊。你呢?」
「我常一個人來吃。」
「一個人?」
「不好帶女生來這裡約會吧。」
「我就沒關係喔?」
「好吃的要跟好朋友分享嘛。」
「好朋友咧。所以班班都沒來過?」
「有啦。後來念三專時遇到她,常常互相幫忙,有一次隔很久終於可以回台中,跟她一起,她問我想吃什麼,我就帶她來吃切仔麵。」
「她喜歡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能跟你結婚啊。他笑了笑,這句話沒說出口,只道,「我知道你那時候真的喜歡她。」
「……但我對她不夠好。」
「她未必這麼想。那時候約她見面,她雖然說你的事不想問,但我聽得出來她還是關心你。」
「她也喜歡吃那家冰。」
「要去吃嗎?」
「這要問你吧?」
「那就去囉。」
因為Birdy不怎麼喜歡甜的,所以冰都只點一碗,而且Birdy只吃兩匙酸梅冰,其他花豆和牛奶冰淇淋都是他獨享。攤子在騎樓下,人來人往,總不能光坐著不吃,有時候塞一匙過去,也就吃上那麼一口,然後甜到對他吐舌頭。這冰也銅板價,那年夏天很常來,但就算吃冰,Birdy吃完照樣跳上跳下,有時還會瘋跑,他也只能拚命追,Birdy相當輕盈,跑的時候也沒固定路徑,他跑完也汗流浹背,吃冰消暑是不用提了,反而是滿身汗吹風特別涼爽,但有時候他跑得累了,還是會抱怨明明不吃冰,卻老是比他還瘋。
「明明有另一家,賣的還比較多,為什麼你都挑這家啊?」
「專作一樣,才真的好吃吧。」
「也是,事實證明你吃的多,就比我瘋啊。」
Birdy指指他,笑謔道,他則不置可否地笑了。
好不容易巡禮完畢,他們慢慢地走回家。
「你今天胃口比上次好。」
「上次緊張啊。」
「但你把魚都吃光了。」
「你媽媽的乾燒魚頭,我後來也找不到別家可以比的了,自己做也不行。」
「她今天也會準備。」
「誒,你說,她會答應嗎?當台語諮詢顧問。」
「上次你怎麼問劇本裡的台詞的,再怎麼拜託她就好了。」
天色漸暗了,為了消食,他們也不搭車,就這樣戴著口罩一路走過來。即將入夏,太陽在延長它的明亮,風也在昭顯他的力量,飄送似有若無的梔子花香。轉過街角,果然低矮的綠叢有花,大多盛放潔淨如初雪,部分凋零萎黃,是一小朵生命的畫像。
現在這些畫裡都有他了。一起走的時候,有時不一定會說話,但這樣對他來說,就十分美好。
就到他家了。他們不約而同向上仰望,然後對視而笑。
「上去囉?」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