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20歲的時候要跟媽媽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在背後刺青。」
「是喔,你想好要刺什麼圖案了嗎?」
「我要刺媽媽的名字。」
「為什麼是媽媽的名字?」
「這樣就有人在背後保護我了。」
「什麼時候開始想刺的呀?」
「10歲的時候。」
「那你以後會不會還想刺其他的圖案?」
「不會!一個就夠了。」
這是我與一位可當投手、捕手或三壘手、有時打第三棒也有時打第九棒、很想在甲子園比賽卻害怕搭飛機會掉下來、哥哥正在美國職棒大聯盟效力於印地安人隊的15歲少年之間的對話。
在小小年紀就決定要等待十年之後在背上刺下唯一能夠守護自己的那個名字,不禁覺得既可愛又感人,即使目前尚未刺在身上,那個名字想必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頭,成為他內心安定的力量了吧。
因為疫情和課業的關係,他留在花蓮的宿舍而沒有回到家鄉台東,真希望他遠在台東阿美族部落裡的媽媽也能夠聽見這段話,然後欣喜地成全他想要刺青的心願。
小時候曾以為刺青是叛逆的不良行為,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各種相遇,這種負面的刻板想法已經完全消失了。
甚至開始覺得那其實是為自己添加的一幅人生拼圖,這幾片是基於紀念,那幾片是基於藝術,也有幾片只是隨心所欲而不帶任何原因。
右邊這個是一座美麗的台灣高山,左邊這個是一位迷人的電影角色,上方那個代表了深厚卻難以言喻的愛意,而下方那個隱含著難忘卻一言難盡的回憶,最中間還有一句一輩子都想記住的話語,於是能夠從一寸皮膚開始逐一述說著自己獨有的生命故事。
有時候看見身上拼貼著數個刺青的人,會忍不住猜想,他或許是個情感太過豐厚、心思過於纖細但卻又有一點健忘、絕不輕易後悔還擅於忍痛的人,所以才會想把對山、對海、對樹、對花、對文字、對音符、對光影、對人或對愛的各種體悟或執著,一針又一針地刺成一生都捨不得忘掉的印記吧。
而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想在除了心臟以外的部分留下些什麼,例如一個能夠在背後保護我的名字,當作一輩子都隨時隨地隨身攜帶也絕不會弄丟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