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與人： 有心插柳，當然成蔭

明清兒童啟蒙讀物「增廣賢文」中曾經收錄了一句諺語：「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卻成蔭」，用來比喻在生活當中有些目標，當事人雖然有心追求，卻往往落空，反而是隨手去做的事，竟輕易地完成了。

「刻意呵護的沒有結果，無心照料的卻轉眼成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呢？如果將這種問題交給還沒長成的哲青或覺青，也許可以嘩啦啦舉筆就寫出一大篇文章，但是對自然史的讀者，卻可能要再三釐清問題才有辦法追尋答案，所以我們也許可以將「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卻成蔭」這樣的問題，轉換成：「為何柳樹如此容易成蔭？」

當然，對於與植物不熟的讀者而言，不免會想先多瞭解一下柳樹再說，因此我們可以借助科學界通用的「植物系統樹」來界定：

柳樹，通常指的是「植物系統樹」中「楊柳科」的植物，因為容易雜交之故，所以種類估算不易。（各位如果去查不同的線上百科全書，就可以發現差異甚大的估算數字。）

柳樹的種類既然這麼多，因此，「楊柳科」的標籤下有各式各樣的「楊柳」或「垂柳」，也就不意外了。（基本上，植物的分類比動物的分類還要複雜，爭議也更多，所以，一般讀者只要把這種從林奈分類法衍生出的「植物系統樹」當作參考用的檢索系統即可，不用太過鑽牛角尖，以免讓自己陷入一堆很多例外的分類迷霧之中。）

那麼，柳樹（相對於一般樹）為什麼這麼容易栽種？

關於這點，「Lab Gir」（樹記得自己的童年）一書的作者 赫普傑倫（Hope Jahren) 用很樸實的文字說明了柳樹和其他樹不一樣的地方。

首先，對植物來說，光是不斷成長的重要能源。但是隨著樹越長越高，在低處的樹枝就因為上面的樹枝遮蔽了光線，而形成照不到光的情形。大多樹的生存策略就是淘汰下面的枝葉，繼續往上發展。柳樹和其他樹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柳樹會在這些底層的枝葉儲存能量，然後停止供給水分給這些枝葉，最後這些枝葉就會很乾淨俐落地離開原來的主幹，掉入水中，然後在適當的地方著陸。重新生根定居。（從這點看，柳樹真的很會替自己的枝葉送行啊！）

在自然的情況下，每棵柳樹都會有十萬多棵的折斷點，而且每年都會用這種方式脫去10%的老舊枝葉。大約 10 年之後，這些樹枝就會有一或兩棵在下游落地生根，基因與原來的柳樹一模一樣。（ 聽起來，有點像孫悟空那吹毫就可以創造分身的法術吧！）

除了很懂得與自己的枝葉「斷捨離」之外，柳樹的穩定生長曲線，也是很特別的。不像有些樹的生長隨著季節光線而不同，即使在光照漸短的秋季，柳樹仍然能穩健成長，可見其既堅強又柔韌的生命素質。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如果想要很快就擁有一片綠蔭，勤快地多插些柳樹枝，自然就很快「造林成功」了。

傳說中，隋煬帝楊廣就很喜歡柳樹，下令在大運河兩岸種植柳樹，從此人們想起柳樹就和大運河密不可分。

初唐詩人杜審言（杜甫的祖父）在「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一詩中描述的「梅柳渡江春」似乎就是南北走向的大運河隨季節變換的景象。

不過，柳樹雖然很容易種，但也不是沒有缺點。

用枝葉繁殖畢竟是屬於「無性生殖」，這種方式，最明顯的缺點，就是「只有複製，沒有創造」。一直不斷複製自己的基因，就算外界沒有任何重大變化好了，也許「高度自戀者」會很滿意這種創造生命的形式，可是，不論孫悟空有多厲害，若是整部西遊記就只有孫悟空自己和自己打，其實也很無聊的。

這世界，畢竟還是要有「花」比較精彩。

楊柳科（拉丁學名 Salicaceae )的植物屬於被子植物門、雙子植物綱，所以「柳樹們」應該都是會開花的，只是完全花要有雌蕊、雄蕊、花萼、花冠，而柳樹的花只有花冠，所以屬不完全花。此外，柳樹的花屬於單性花，雌雄異株，要雌花受精後，才能結成種子，也就是柳絮，隨風飄揚，到處生根。

柳絮的發芽率，由人來種的話，大約有75 %，並不算差。不過，對大多園藝人來說，既然柳樹插枝的成功率這麼高，種柳樹的話，找個長的不錯的柳樹，插枝就行了。播種成芽，再移植，要麻煩多了。

此外，柳樹的雌花與雄花要能共同創造下一代，主要靠的是風力還有雙翅目昆蟲或甲蟲來傳播花粉。既然柳樹提供的花蜜並不多，所以願意為其駐足的昆蟲其實飛行距離也不遠，所以相較其他花而言，雌花的吸引力其實並不算大，如果想「遠距結親」，就要靠風。對此，我們當可推想，風是多麽不可靠的媒人，因此柳樹的雄性花產生的花粉（和大多數樹一樣）絕大多數都沒有完成授粉。

柳樹在自然界的成功因素主要還是前面所說的：將營養留給老的枝葉，然後順水流到附近，重新定根，再憑著強大而穩定的生命韌性，長成一棵新的植株。

柳樹的花雖然不完全、提供給種子的營養顯然也很少，但就靠「插枝即能活」這一招，就讓其成為人類園藝設計中的重要元素。

不過，大多柳樹都不太能適應乾旱的環境，要水邊才能生存。但是，其實所有自然界都離不開水，因此柳樹能夠存活，應該也是有人庇護的緣故。只不過，在水邊生存力極強的不同柳樹，到底是靠「誰」的力量，成樹成林，就真的很難說了。所以「楊柳枝詞」說：柳樹「一樹春風千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永豐西角荒園裏，盡日無人屬阿誰？」

（下圖圖片來自「品詩文網」，這首楊柳枝詞的作者據說是白居易）

當然，柳枝這麽容易存活，我們不免想到如今在網路流傳的許多佚名文章，究竟是那裡來的？

比如說，下面這一則網路訊息：

大多數人看完這段有搭配影音短訊的視頻多會覺得很感動吧，然後接下來就會收到另一封訊息（如下），表示其中一位義大利選手並沒有嚴重受傷，兩人本就是好友。

所以，這是台灣社會求真態度的展現？

也許是，但也可能不是 —— 如果我們考慮到親民進黨的寫手曾經「反串」的新聞（相關文章：綠營反串親中，編出蔡英文的認知作戰），我們不免要懷疑，這也有可能是台灣綠營人士玩的把戲。

但是，這則訊息並沒有醜化任何人啊，為什麼要進行這樣的認知作戰呢？

如果要猜的話，就是中國大陸在這次東京奧運表現優異，有些綠營人士擔心大家覺得中國國力強盛，質疑政府的政策立場，所以來宣揚一下「國際友誼」或 「奧運精神」。加了點「受傷梗」再「澄清」一下，可能有助於大家對這則消息的注意，也提醒大家網路有很多假消息，請以政府的官方消息為準。

網軍的價碼不算高，用這樣的消息就可以轉移大家的注意力，還有很多熱心人會幫忙轉傳，對「有心散播此訊息」的單位可說相當划算。

問題是這樣的「設計」對台灣的體育發展有助益嗎？

在這種「有心插柳」的狀況下，綠營言論在台灣各社交網站自然占優勢，但經常上演這類「自導自演」的戲碼，台灣人接受的都是這種像「柳枝」一樣「設計過」的「洗腦訊息」，會不會反而使大家的「思辨能力」退化到「只辨真假，其餘不論」？

當然，以上推論，只是「大膽假設」，但是，當「各路網軍」在台灣不斷進行各式各樣的「認知作戰」或「宣傳」時，大家的思辨能力如不隨之提升的話，就只能被有心人士唬弄。

祝大家的思辨功力因為各式各樣的「柳枝訊息」而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