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含劇透,請斟酌閱讀 **
生命的成長,從脫離父母那一刻開始
故事講述一名患有亞斯伯格症的大男孩韓可魯(陳峻相飾),與父親韓靜佑(池珍熙飾)相依為命,經營一間名為「Move to Heaven」(天堂移居)的遺物整理公司,專門為已逝的死者處理遺物,並交與生命中重要的人,可能是家人、愛人、朋友。
第一集的開頭,就能隱約觀察到韓劇定律來了。越是溫馨的時刻,似乎就意味著主角的不幸顯得更風雨欲來。
特別是之前看《梨泰院class》中第一集男主和父親的溫暖父子情,再對照過來,不難理解,第一集通常都是作為後續劇情鋪排的重要起點,能不能吸引觀眾追下去,第一集對編劇來說一直都是至關重要。而死亡是韓劇,或者說在影劇類型中親情塑造不可或缺,一種能讓主角急遽成長的標準模式,間接影響角色往正面或負面方向快速前進,帶領角色不得不走向某個既定的命運。
編劇台詞中的暗示舖排
第一集開頭,靜佑詢問可魯要不要也學煎蛋,並說出自己有一天可能會不在,可魯要自己學會煎蛋吃。這類的台詞,便隱約帶著暗示。
第一集後半段,靜佑為去找律師談事情,離去前特地用手語告訴可魯,「兒子,爸爸和可魯,永遠在一起,知道吧?」這彷彿像是第二個暗示,父親即將不久於人世。隨後,靜佑就在回去找可魯的半路因病發過世。
與父親感情甚篤的可魯,全然不知父親有病在身,更無法接受他倉促離世,在父親委託的律師及親近的鄰居面前,不顧一切,堅持將父親的骨灰帶回家安置。從此以後,熟悉的一切像是既熟悉又陌生,彷彿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只是可魯也並未一蹶不振,靜佑日常教誨及託付,都是可魯堅強起來的原因,他也必須努力經營天堂移居,這時律師找來了靜佑同母異父的弟弟,剛出獄歸來的叔叔曹尚久(李帝勳飾)擔任可魯的監護人,且還是靜佑交代的。
粗魯無禮,生活不拘小節的尚久,和有潔癖、自律的可魯,自此展開一段叔姪同居的三個月考驗生活,如果三個月後,尚久能和可魯和諧相處,就能真正成為可魯的監護人。
從遺物讀取亡者的念想,反映社會現實人性的殘酷和卑劣
「爸爸說只要仔細觀察遺物,亡者就會讓你聽到他們想傳達的話。但如果沒有用心,就會聽不到。」編劇透過每一集不同社會真實事件改編的情節,道出戲如人生的貼切真實性,以及迫使你直視的殘酷人性。
遭遇職場壓榨的年輕人,父母是身障人士,在兒子職業傷害致死的情況下,得不到公司應有的補償和尊重,父母還得面對無法正確回應的羞辱。
拋棄從小拉拔長大的老邁母親,在母親過世後,和老婆一心一意只想從爬滿蛆蟲和死亡體液殘留的床墊下,貪婪的撿取母親遺留的鈔票,那一幕是如何的荒謬和可笑,直到我們看到這名兒子終於發現母親還遺留著當年自己送她的昂貴禮物,痛哭失聲在地的模樣,又是多麼的唏噓和感慨。
無法被父母認同同性戀身份的醫生,遇到恐怖追求者的幼稚園老師,出生就被送到國外寄養家庭,一心想回到韓國找尋親生母親卻失望至極而自殺的年輕人,還有失去工作,病痛纏身,衰老而無力照顧生病的老妻,選擇一同自殺的老夫妻等等。
一則又一則改編自真實案例的故事,直指如今荒涼的世道和人心。可魯從一開始不知所措要面對,到藉由幻想父親存在,陪伴在旁的模樣,慢慢走出屬於可魯身為遺物整理師的道路,貫徹父親說過的理念,從「遺物也能讀取亡者的心思」,抽絲剝繭潛藏在遺物中,那至死都難以坦率宣告的亡者心事和種種令人不堪和心碎的真相。
回歸角色的成長,亞斯伯格症的孩子跟行為偏差的叔叔。
可魯:「我很羨慕他,爸爸都沒有留下任何訊息給我。」
可魯在第五集結尾,找到了過世醫生寫給戀人的信:「認識你之後,我第一次開始期待明天。為了你,我想成為比昨天更有勇氣的人。我再也不會為畏畏縮縮,我到死前,都不會放開你的手。」遺物裡裝著當初難言的悔恨及真摯的告白,再對照現實難以實現的未來,期望落空加速劇情的遺憾跟不捨。
而回到可魯本身,再也難以得到父親回應的落寞,甚至沒有收到一絲父親的遺言交代,他心中不解,卻也無法清楚描述那是一種什麼樣失落的情緒。可魯只能一如往常提出對世事不解的疑惑,只是這時候能給予他解答的人生導師,已從父親轉換成叔叔。
男人為什麼不能愛上男人?
叔叔:「只要自己的孩子跟別人不一樣的時候,父母就會無條件開始擔心。你應該也讓你爸操心不少。」
可魯:「爸爸從來沒有覺得可魯丟臉,爸爸說可魯不是錯了,只是跟別人不一樣。因為我們沒有錯事,所不需要感到丟臉。」
可魯的純真和直率,可說是拯救尚久殘破幾近崩潰人生最大的解藥。
叔姪相處從尚久本有意仗著監護人姿態,強勢領導可魯,結果卻變成被可魯超乎常理的舉動給牽著跑。李帝勳飾演的尚久,就像歷經世事險惡後變得世故的我們,從初次面對亡者離世後滿是蛆蟲房間的作噁,面對不孝兒媳模樣的輕蔑和不屑,每一位亡者或被拋棄、或被否定、或選擇輕生,曹尚久尖銳或不堪的批評,都一針見血展現普羅大眾的態度,同時赤裸裸點出韓國社會的不同角落,弱勢者族群在生存邊緣掙扎的悲傷。
而尚久的成長經歷又是如何呢?幾年前的一場拳擊場意外,尚久失手重傷了亦徒亦友的好友。雖不致死,卻也與死無異地躺在病床上多年,靠著尚久出獄後仍違心參加地下拳擊比賽賺來的錢,勉強存活著。
編劇由此,逐步揭露尚久背後隱藏的秘密,為何會與哥哥靜佑交惡,又試圖想成為可魯的監護人後,侵占可魯家的財產,他與哥哥之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某天,可魯堅持就算父親不在了,仍要如過往一般,展開和父親的一日旅程。一路跟蹤的尚久在不解和震驚中才發現當年誤解的真相。幼時承受家暴的兄弟二人,生活艱難而殘酷,隨著暴力父親的離世,靜佑本來承諾會來接尚久離開。卻在當天遭遇韓國三豐百貨倒榻事件,受困重傷,因而失約。遲遲沒有等到哥哥的尚久,此後人生也失去了光明未來的指引。
從可魯口中得知哥哥從未遺棄自己的真相,再到發現地下室櫃子裡堆滿的生日球鞋禮物,一年一雙,看著卡片上的一句句生日快樂,還有尋人啟事。尚久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啜泣。是為多年來的誤解和分離感到後悔,更是為了沒能來得及在最後跟哥哥言歸於好重逢的悔恨。
「我原本以為,我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自從來到這裡,第一次覺得,我的人生好像也沒有那麼糟。」
這是重新找到人生曙光的尚久對自己下的最好的註解。
一段生命旅程的結束,是另一段的開始
人與人之間很難僅憑第一印象就論斷一個人的好壞,還得從生活小事中去判斷,從相處中去觀察,在可魯的好鄰居好朋友樹木的眼裡,尚久粗魯無禮、生活邋遢、不合禮教,根本就不是個稱職的代理監護人,更像是個地痞流氓!
但可魯不這麼認為,從一開始的擔憂、焦慮,慢慢轉為對叔叔的信任和理解。在叔叔粗野狂傲的外表下,有著善良、義氣、直率的一面。
可魯:「爸爸說,就算講話很兇,能夠理解他人心意的就是好人。所以叔叔是很難懂的好人。」
而這樣的叔叔,也在後來可魯終究必須面對與父親骨灰罈的分離時,成為往後可魯身邊重要的家人支柱。
編劇也在結尾,彌補了可魯沒有得到父親遺言的遺憾。韓靜佑,也是第一季可魯最後一位整理遺物的亡者,這個安排是前後呼應角色的成長,沒有父親在身邊以後的可魯,從此以後,真的要開始屬於自己前進的道路。
「如果有人問我,人生最美好的回憶是什麼?我會回答,成為可魯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