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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加斯加裡的平行時空

抵達安塔那那利佛(馬達加斯加首都)已經接近傍晚，約好的導遊夏儂早早已在機場外面等待。夏儂有張看得出很年輕的童稚臉龐，不高壯的身材，笑的時候幾乎漾著半張臉，讓人不自覺心情很好的回應著。

從機場到旅館是條漫漫長路，因為塞車。被法國殖民過的首都鬧區沿著山的脈絡興建，道路蜿蜒狹窄，沒有紅綠燈的交通靠著居民們心中的默契進行，每逢尖峰時段車流就糾結成漩渦，堵住每一條幹道。兜售的流動小販們忙著在車陣中晃著手上的物品，掃把、手錶、食物、毛巾、彈弓夾甚至眼鏡應有盡有，他們把雜貨店搬上了街頭；因為失業率極高的關係，馬達加斯加的貧窮是人均現象，多數人只能想辦法生活，批著廉價的物品上街賣出一個也許就換得一天的生活。偶有小孩眼尖地發現我們，追著敲窗討錢，幼嫩的小手比比嘴巴示意想吃東西，我只是尷尬地搖搖頭，坐在車子裡帶著罪惡感的回絕。每每來到貧富差距落差極大的地方，內心總會有許多道德上的論辯，能怎麼辦呢，一次性的給予又能真正幫助誰呢？而我又是誰，在這個近乎是過客的社會裡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我微微拉上了窗，側臉看孩子們在車後追逐著，然後漸漸放慢腳步、停止，然後沒有然後，我再也無從得知。旅遊和生活終究不同，說多麼深的感同身受都有些矯情，不管最後是待了五天或八天十天都不重要，我們只是主觀的帶著一些印象回到自己原本的日子，繼續過著小日子。有時，我對這樣的心情感到十分內疚。

下榻處是臨時決定住的小小旅館，不算特別高檔，推開旅館大門，門內乾淨的裝潢和鮮明的歐式色彩讓人懷疑起剛剛車程經歷過的一切，像平行時空一般存在。放下行李，推開門再次走到外面的街頭，一秒又回到真實人間，缺乏基礎設施的首都夜晚，漆黑讓人覺得不安，路邊的居民燒著火取暖，小孩們裹著棉被在街頭玩耍，我們是闖入這個日常夜晚的微妙份子，彼此不確定抱持什麼心意地彼此凝視著，微微地客氣點頭打招呼。

猶豫晚餐要吃點什麼，滑了網路評價資訊，不乏高檔的國際料理餐廳。我們就近來到一家法國菜餐館，推開門又是另一道平行時空的存在，素淨的服務生揣著菜單溫和地招呼著，溫黃的燈光照映桌上的紅酒杯和Zebu牛排，菜單上的價目是我們前往雜貨店買酒的金額再多上一兩個0，高檔的享受、滿店的客人、溫暖豐盛的食物，氣氛中交錯此起彼落的刀叉碰盤聲音，一切很完美。直到踏出門外，又是一腳踩進一片漆黑裡，馬路有著昏黃光線看不太清楚的各種坑坑巴巴，恍恍惚惚又開始覺得一切很不真實，不確定到底門外是真還是門內。這樣的矛盾感伴隨著我們在馬達加斯加的每一天，外國人消費的食宿都是出奇的昂貴和乾淨，一餐也許吃掉許多居民們一個家庭的生活費。

那樣的矛盾感也出現在我和夏儂之間的對話，稍早我問有沒有推薦什麼地方可以吃個東西，他想了想靦腆地說：「我不太清楚，我們其實很少在外面用餐。會在外面用餐的只有遊客或是那些rich people。」這世界不只我們在定義著別人，在別人眼裡我們也可能已經貼好標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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