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斷弦的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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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人煙稀少、陽光明媚,除了風拂過山群與峽谷的浩大迴噪,基本只聽得到他自己喘氣的聲音。
正好,符合他期望。沒有任何人類干擾,他可以好好彈琴。千辛萬苦爬到人類都害怕的這座山,是值得的。只要傳說中會吃人的魔神不是真的,一定值得。
打開琴袋拿出吉他。他才沒彈幾個音,弦,就斷了。
他抬起頭,一具被暗影與石灰包覆的生物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他一眼就看出,祂是魔神,傳聞中會吃人的魔神。
他丟下吉他準備逃走。
「你逃走,我就吃掉你。」祂說。
他乖乖坐了回來。攀著琴,凝視。
「很好。」祂晃了晃橢圓狀的上半身,「那是什麼?我很感興趣。」
「吉他。」他很快回答。「一種樂器。」
「喔,那它怎麼了?你怎麼不讓它發出聲音?我看到它的鬍子翹了起來。」
「這不是鬍子。這是它的弦。弦斷了,彈不了。」
魔神敞開祂的身體,朦朧的混沌漸漸顯現一座漆黑貧瘠的農場與草原,一大群血色的綿羊在裏頭吃草。祂伸出不知該不該形容為「手」的部位進入農場,綿羊嚇得四散逃走,但還是有一頭綿羊被祂逮到。
祂抽走了棉毛,也順便殺死那頭羊,吸收了牠骨頭、血和肉。
祂抽掉斷裂的弦,為它繫上棉毛。
「彈彈看。」
他撥弦,清脆響亮的音色,堅穩舒暢的手感。他大為震撼。
他快速彈下一首古代歌謠,一首無人知曉、被人遺忘,未曾在任何人類面前彈過,音律卻如此扭曲詭妙的歌謠。
畢竟這首歌,他根本不認識。是在那根棉毛被繫上後才突然竄入他的腦海。
他入迷了。愛不釋手。
魔神拍了拍手,發出像是套著喇叭的空管說話的歡呼聲。「很棒,很動聽。你也許該常常來這裡彈給我聽;可惜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可能會吃了你。」
他擦拭不知是過於感動、還是過於恐懼,滑過臉頰的淚。
「我有個很好很好的想法。」他頓了頓,說:「首先,我們需要一塊板子;接著寫上『山上沒有吃人的神,只有偉大的吉他手,與他的好朋友』。」

〈關於Moonrogu〉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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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舔乾淨血,又舔了舔一旁的礦,嚐著微量的岩鹽。 好想吃可口的水果。好想吃清脆的山草。 這些好想,現在只能是妄想。癡人說夢。 那又何必在意會不會死?何不直接死一死就好? 死也好。
牠觀察,然後,很快就找到一窩鳥巢。裡頭,全是嗷嗷待哺、啾啾吵鬧的雛鳥。 以肌肉抬起看似柔軟的身子,牠慢慢下垂,移至鳥巢所在的岩槽旁,凝視著這窩嬌小乳黃的小鳥娃兒...... 旁邊的繩子。 一條繩子。脫落的繩。
接下來,牠陸續遭遇猴子捕殺,被蜘蛛與螳螂分屍,被魚和躲在陰影裡的青蛙半途攔截……牠頻繁遭遇阻撓,也面臨了許多次死亡。漸漸的,牠淡忘掉了原本的目的,一心只想著要努力活著撐過這條漫長而遙遠的河道。 現在,目的是達到了,但牠不知道接下來的「方向」何在。牠毫無概念。
「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它感受到了,是一顆破碎的靈魂,它很微弱,很渺小。但即使如此,這個靈魂個體,竟足以匹敵覆蓋在巨骸上的所有骸苔。它的本質與外表相違,它非常巨大,令人悚懼。 值得慶幸的是,這顆靈魂沒有敵意。只是一昧地哀求著。 「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
就在這時候,原本結實的沙層突然鬆動,牠的腳就這樣陷了下去。牠大叫,想爬出去,但眼前的沙地紛紛化為流沙,一點一點陷下,覆蓋掉僅存的掙扎渴望。 牠被埋葬。埋在沙子底下。一片黑暗,動彈不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喔,所以你是來尋找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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