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早年八十多歲的老爸最近中風入院,院方以防他隨意走動而發生意外,將他困捆綁在床上。從前跑船的老爸天生愛自由,拼命掙扎,弄至手部及精神也受到難以忘懷的創傷。他在病房內告訴我他從前走過街市,見到雞隻關在狹窄的籠內,心裡很是難受:「人要吃牠也不要令牠這麼痛苦!」他往後亦不走近街市的肉檔。
神學翹楚聖多瑪斯阿奎拿St. Thomas Aquinas在他的神學大全中指出人不應殘害動物,不是因為牠們有生命,而是因為這會鼓勵人與人之間的殺戮。動物神學Animal Theology的先驅,聖公會神學家Andrew Linzey不同意這工具理性的說法,他指出神學源自亞理士多德哲學,他的哲學影響聖多瑪斯非常。後者的創世觀是具階級性的,因動物並非理性的存在者imago Dei,人在動物之上,動物可給人吃掉。Linzey指出此乃物種主義Specieism的意識,他批評物種主義者只偏愛入流的動物,而不是按牠們的各自獨特性而尊重之。再者,動物不是「邊緣的人」Marginal Human,牠們不需分玷人性才能活著。Linzey進一步指出人有神性權利Theos-right,動物亦有,造物主有權讓動物活得有尊嚴,若動物的權利受侵犯,天主的創世亦受到破壞。簡單說,Linzey所抱的是「去人為中心化」de-humancentralization的神學觀。縱使他的神學受各方批評,但值得現代人反思。
多年前,禽流感肆虐全球好一段日子,各地殺禽去鳥,因人的健康,禽鳥坐以待斃,人卻沒半點歉疚,教會亦沒半點聲音。若日後發現禽流感人傳人,人會否亦坐以待斃,免其他人的健康受威脅呢?答案是否定的,只因人是人,是萬物之靈。從人的角度出發的神學觀無可厚非,因人有理性;但當人充滿野性,或動物有些少人性,兩者拉近的一刻,我們長久以來的從人出發的神學觀可能需要改寫。誠然,人的野性比動物的野得多;動物的人性比人的人得多。人為了名權利祿,可自我狂傲地撕裂得不似人;狗隻可以因主人逝世而不進食,直到死去。
主流神學後的挑戰是被邊緣化的族群從自身角度出發,重新詮釋聖經及聖傳,當中的佼佼者是南美的解放神學、女性神學、同志神學、韓國的大眾神學、日本的神的苦難神學、泰國的水牛神學、菲律賓的草根神學、台灣的鄉土神學及三眼神學等。這些被邊緣化的主角尚且可發聲,表達他/們的如何「邊」,動物自身無論如何「邊」卻沒有能力跟人表達。雖然牠們不需要神學去肯定牠們的存在,但牠們的存在是一直被人詮釋著,是極度邊緣化的詮釋,人需要還牠們一個公道。雖然主流神學教導我們要善待動物,潛台詞是殘害動物會鼓勵人與人之間的殺戮。信仰要求我們要關顧被邊緣化者,動物可說是最被邊緣化的一群,我們需要以更尊重的良心待之。或許我們真的需要從戰略的高度和長遠的角度來把握我們的神學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