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谷的人 S1E3 花式說我喜歡你-排灣族情歌文化的傳統與現代

以下是KKbox 節目【出谷的人】文稿整理，有興趣的人可以去以下連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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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設計：黃楚甯

這集聽我來講分享
排灣族的情歌對唱文化是什麼？
排灣族男人的最強男友力，妳家的木柴都由我包了！
我為公主掉眼淚，排灣族裡的婚嫁階級
聽過無奈的你，知道主唱阿爆跨越原漢的浪漫愛情故事嗎？
從拉丁到春日部落，我的愛不會落幕。在同婚法案通過之後，同志的愛情實踐還需要繼續出力！

大家晚安，我是Yuri這是一個分享台灣原住民族音樂跟歷史的節目，上一集，我們講了原住民族音樂當中的神話故事，那這一集想要跟各位談談原住民音樂中的愛情元素，所以我們會在這一集聽三首好聽的情歌。

在撰寫這集腳本的時候，我馬上想到一個有著豐富情歌對唱文化的族群，結果一查資料，這個族群不只有著好多優秀的歌手，這些歌手也都有在他們的創作中提及族群的情歌對唱文化。在開始聽歌之前，先為各位科普一下排灣族的情歌對唱文化！

我在政大唸碩士班的時候，遇到了開啟我對音樂人類學興趣的大師-吳榮順老師，這集腳本也不斷重新閱讀老師的著作，在這裡先致上感謝，吳榮順老師在1993年到1994年這兩年間連續發布了台灣原住民音樂紀實系列八張專輯，紀錄了台灣八個不同原住民族古調傳唱的珍貴音檔。當然也紀錄了我們今天要介紹的排灣族古調，根據吳老師的整理，排灣族的情歌對唱文化是緊密鑲嵌在原有的親屬結構與社會組織的，舉例來說，排灣族的情歌通常在兩個場合，一個是在青年男女聚會處、一個是在女方家裡或是門前的廣場。

而有一句話說，每個排灣族一定都要有一個很會唱歌的朋友，這是什麼意思呢？在過去，青年男女互相認識的社交場合中，戀愛這件事，並不能自己追求喜歡的對象，而是必須要三五好友一起到社交場合中，在唱歌的時候由隱喻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意，而若是希望自己的優點被對方看見，也不能唐突地誇讚自己，而是必須透過朋友的幫助，在唱情歌的過程裡，由好友唱出自己的優點，或是藉由朋友陪襯的比喻讓喜歡的異性知道自己的長處。所謂隱喻的意思是指，在唱情歌的時候若是要比喻對方很漂亮又優雅，不能直接說出來，可能是會藉由形容一朵在深山的花有多麽高貴聖潔又美麗，當我看著這朵花，恍然之間好像看見你的搖動的身影及側臉，類似這樣的方式。

而且排灣族認為男性應該不驕不躁，因此男性也可能在情歌對唱中透過貶低自己像地瓜或青菜來顯示自己的謙虛。而能夠又典雅地唱出這樣的比喻，意味著情歌對唱這件事相當考驗歌者的反應及人格與智慧，通過考驗的人才有機會進到女方家屋或是廣場前，讓女方的家屬再次通過情歌對唱的方式見證未來女婿的能力。而女方及女方家屬也會跟隨著男性的歌曲進行對唱，表明他們的想法。

這裡我們可以知道，排灣族的戀愛過程中動員了許多社會關係，從而延伸的情歌系統，也紀錄了相當多真實的情感，在這個過程中，青年們一定程度地被鼓勵在公眾的地方認識異性，感情也能夠在受到眾人監督的時候得到祝福及協助。

這是我們今天第三集的背景資訊，接著第一首歌我們就先來聽聽看一首結合了情歌古調與當代意象的歌曲，來自Matzka 2018年的專輯Maztka Station中的Melevlev，這首歌在古調的部分使用的是很有名的追求女友之歌，我們剛剛講過排灣族的戀愛系統需要動員很多人，所以男孩子其實需要花費很多力氣追求女孩子，除了唱歌之外，排灣族甚至還有送情柴的文化，早年因為要生火的關係，木柴是家戶重要的物資，因此男孩子就會藉由砍柴及送木柴到女方家的過程顯示自己的能力及心意。

Melevlev

這些過程裡，男孩子自然是會很在意女生的反應，因此這首追求女友之歌意思主要是說明男孩子覺得自己用心地追求女孩子卻被女孩子嘲笑，但女孩子也回覆說自己並沒有嘲笑而且相當關心對方等等，那matzka選用的部分主要是男孩子講的部分，用這樣的古調帶出他創作的主軸，描述一個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而無法娶到心儀女孩子的男生。

大家等等再聽這首歌的時候可以注意到Matzka也用了很多隱晦的語詞跟自然景物來形容Melevlev的美麗，例如蝴蝶起舞綠草如茵是為了誰？盛開在青山綠水間的一朵百合花等等，可以聽見Matzka以當代符號與古調文化用心的對話過程。

聽完了上面由追求女友之歌演變出來的melevlev，我們再聽一首從古調延伸出來在這一年超級火紅的歌曲tjakudain無奈，來自阿爆（阿仍仍）2019年母親的舌頭個人創作專輯，在歌曲選用的古調無奈其實源自於排灣族社會中婚嫁系統中相當講究的門當互對文化。

排灣族是有貴族系統的社會，在過去社會中，婚嫁時除了個人能力之外，也相當講究彼此的家族身份地位，因此會產生許多無法跨越的無奈愛情故事，阿爆在這首歌曲當中，與李英紅唱出了原漢相遇時的無奈。

台語與排灣語的對話裡我們可以看見不斷互相試探與瞭解的過程，而且歌詞下了相當的苦工，李英紅的台語饒舌不斷用排灣族語進行押韻，顯示了一種似近又遠的異同性，例如tima sun對應的茫酥酥，在音上有著相似性，但意思上，Tima sun表示的是女性不知誰在看的狀況，與男性癡迷跟茫酥酥的心理狀態有了差距，而男女對唱的情節也有如我們一開始所介紹的傳統系統，是男女藉由歌曲傳達心意跟疏通理解的方式，所以，現在就讓我們來聽聽看這首無奈。

tjakudain 無奈

聽完這首歌不知道大家對於無奈跟對唱的系統是否有了更新的感受，而除了這首歌之外，其實我更想分享這首歌曲背後的彩蛋，這些故事整理自阿爆的專訪，故事是這樣的，阿爆是他們家族的長女，長子與長女在排灣族的社會當中是長子祭祀的系統，因此家裡第一個孩子要繼承家屋、財產及家族的責任，因此傳統的排灣族家庭中，對於長子都會有比較多的要求。

在愛情的議題裡，一開始阿爆的家人希望他也能找一個排灣族的對象，後來妥協到只要是原住民就好，但沒想到，最後阿爆最後選擇的先生是漢人，然而他的先生蔡超塵不僅是一個專業的攝影師，負責了阿爆的兩張專輯的攝影及Mv，更發想了聽聽那屋瓦，原住民古調搜集計畫的想法，陪伴阿爆環島三年錄製了眾多族群的古調，也發現了許多原住民年輕世代的好聲音，想聽的話大家可以上網查查聽聽那屋瓦的資訊。

在聽聽那屋瓦的收錄當中，我超級喜歡裡面一個女孩子的歌聲，她叫kivi pasulivai也是排灣族，他的聲音就是俗稱的部落老人家的聲音，因此他在唱古調的時候真的是會唱進靈魂的，今天的最後一首歌，我想分享他跟另一位歌手的創作-誰能了解我的心，來自舞炯恩2020年的創作專輯Apaz根。這首歌同時談了兩個主題，一個是排灣族社會當中的門當戶對所造成的壓抑，因此歌者才會唱出歌詞當中的“三根羽毛、滿山的聘禮，我都不要”

第二個呢，則是表達舞炯恩一直以來致力推動的同志權益，舞炯恩在這首歌的ＭＶ註腳有寫：寫到台灣在2019年通過了「同婚法」但有許多同志因家庭因素而選擇與異性結合，不讓家人擔心或造成家人面對不必要的歧視，歌詞中有提到排灣族結婚禮俗：三隻羽毛象徵最高權力，滿山的聘禮象徵地位，我都不願意。

舞炯恩自己唱的那段歌詞相當美麗，他說：你們明明知道我很愛他，一對戀人無法相愛直到永遠，從春日部落到拉丁美洲，穿越山脈，誰都不能幫我選擇我的心思意念。這麼強烈的愛，超越限制，在這首情歌中唱出最真摯的情感，也讓我們看見當代議題與傳統文化的對話可能。接著，我們就來分享今天的最後一首歌，由舞炯恩、Kivi所帶來的誰能了解我的心。

Aiyanga 誰能了解我的心

聽完了今天的三首歌，我也想談談我自己的經驗，這集情歌特輯是獻給我的伴侶Aaron，他跟阿爆的老公一樣是漢人，但也投身在族群的議題當中，這個節目出谷的人，也是aaron鼓勵我做，幫我管控腳本的品質，在很多時候給我好多力量投身族群事務 。

我想在原漢相處頻繁的當代社會，一定會有很多跨越族群的愛情需要排解很多問題與障礙，溝通不同文化背景所產生的價值觀差異，因而發生很多無奈，但這不代表無奈之後我們就只能接受現實，而是應該更加努力地發覺不同文化背景所帶來的優勢。期待在聽這個節目的你不管你來自何方，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希望我們都有機會在山林裡相遇，一起做出谷的人。

下一集，我們會跟大家分享三首超級感動、歌手用來紀念父親或祖父的歌曲！如果大家還喜歡這個節目，歡迎大家訂閱本節目，最後也感謝本集節目的贊助商，aaron贊助撥出，我是yuriyuko,出谷的人們，我們下週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