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爾芙!」兩個人同時大叫起來!
澳福大叫,是因為好奇於這個令榮格意亂情迷的人到底是如何,會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本人出現了嗎?榮格大叫,膝蓋想也知道,氣管炎遇上紅粉知己,還不引發激烈反應嗎?
榮格三步併作兩步,澳福兩步走成一步,兩個人衝衝衝地從後場工作區衝往前面店鋪:室內外光線落差極大、只見寬邊草帽女士閃著金邊、無法看清楚臉孔下的身材,澳福震懾於霸王色呆住了,「是魯夫人嗎?」這豈是閉花羞月沈魚落雁所能形容呢?「人性,太人性…」澳福喃喃自語千百年前告子名言轉譯為德文的「食色性也」,讚嘆古人的智慧,看似彬彬紳士、道貌岸然的榮格如此興奮於出現的吳爾芙,原來不分古今中外,許多人都有相似的反應呀。
門外站在吳爾芙一旁的老司機波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蹦蹦跳跳而來的榮格和澳福,不發一言。
「噢,卡爾~」
「安東妮!」榮格突然收回伸出的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沃夫,安東妮.吳爾芙;安東妮,沃夫。」回過頭來向身後只有一步之隔的澳福介紹。
「幸會;卡爾說做麵包很有趣,硬是要我和他一起見識見識呢~」吳爾芙伸出手顯得落落大方,近距離看到草帽下榮格口中的紅粉知己,澳福反而不知所措,「你…好…我…」伸出的手彷彿漿得平整的棉單,直直的不知如何變通。
一旁的波特踏前一步,向榮格低聲說了幾句,後者露出滿意的表情,不住點頭。
「我…是…麵包師傅,彭澳福…幸會…」澳福結結巴巴,說完一句話也差不多從利物浦港搭到紐約港了。
「沃夫先生,我有機會參與揉麵包的活動嗎?」吳爾芙甜甜細細的聲音,聽在澳福耳裡甚是受用,「當…當然可以…」澳福紅著耳朵、囁嚅的回應著。
「可以請你帶路嗎?」吳爾芙望著澳福紅通通的臉頰,微笑著。
「噗哧~」榮格忍不住笑了出來,「安東妮,你就別再逗沃夫了;東方人比較保守害羞,你知道的。」
「這邊走…」澳福搔搔頭傻笑著,不敢正眼望向吳爾芙,在前方領路。
「哇~這就是漢字嗎?看起來好像是一幅畫!」吳爾芙驚歎著麵粉上的甲骨文筆跡,「卡爾,這不就像是你說過的,有故事的畫嗎?一些古老文明有豐富的神話故事,但流傳下來的只剩故事本身,還不見得找得到人詢問;沃夫的這些字跡看起來就很有故事呢~」
澳福被吳爾芙這麼一說,原先的害羞就像是被陽光照射的晨霜迅速消失,代之以閃著眼神裡的光彩,指向那些被榮格要求保留下來的「天」字,「你看,這個形狀就是以一個站立的人為根據,畫出來的;這可是在好幾千年前就已經有的圖案呢~」說到甲骨文的演變,澳福說話速度立刻從斧鑿僵硬的金文變成行雲流水的草書,完全不會吃螺絲了,尤有甚者,整個人從漿過的被套變成了風中柳絮,又搖又擺地化身為甲⻣文字形,逗得吳爾芙掩嘴而笑,更別說哈哈大笑的榮格了。
「安東妮,我就說吧,沃夫先生很厲害吧!欸,小心點,先問過沃夫再說吧!」榮格感染到吳爾芙興奮的神情而開懷不已,同時也對她過度好奇的探索提心吊膽,怕動了什麼不該動的物品。
「這個又是什麼呢?」吳爾芙東摸西摸、對這工作枱上的一切充滿好奇,「小心!這個東西會把你立刻傳送到鸚鵡螺號、帶你穿過海底兩萬哩!」澳福眼見吳爾芙推著刮板戳往工作枱上整形一半的麵團,立刻說書人上身,唬弄起來,嚇得她趕快鬆手,「卡爾!」直把榮格笑出淚來。
「沃夫,」榮格笑叉了氣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取下眼鏡,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拭乾眼角餘淚,「想不到你見了安東妮妮,個人都變了,我差點兒以為你是單口相聲的。」
「형,您就甭糗我了;我內羞害向,怎知見了吳爾芙小姐就走了樣,認不得爹娘。」澳福笑得腼腆,「大概是剛才吃了約翰帶來的Emmental起士開了嗓、思緒流暢、說學逗唱,一心只想給佳人留下好印象。」
「沃夫,原來你虎臥龍藏,真人不露相,還有一付好心腸,難怪麵包眾人搶呀眾人搶!」榮格也跟著澳福咬文嚼字起來,絲毫不退讓。
「卡爾、沃夫,你倆一個樣,都想對穿腸,看在我眼裡,屁孩太張狂;都值得欣賞,都值得欣賞!」撫掌而笑的吳爾芙,望向左手邊的榮格,又望向右手的澳福,三個人同時笑成一團,「형,我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這回換澳福拿著袖子擦了擦眼淚,「謝謝你。」
「沃夫,我也是。」
「+1」吳爾芙緊接在後,就像是榮格流暢轉換真假音,毫無中斷地回答。
「對了,澳福,剛剛老司機波特告訴我,內人岳家工廠的工程師,這兩天就會過來看看你的攪拌機,你就不必擔心了。」
「형,太感謝你了!」離家這麼久,一個人感到很孤寂,就算再多的回頭客,再多的收入,沒有任何人為我擔心*…離開青島、漢堡上岸,輾轉到達巴黎,最後落腳蘇黎世…七年還八年了呢?澳福內心激動,這回竟是啜泣起來,說出來的聲音已經糊成一團了,「형,太感謝你了!」
「…」榮格不發一語,只是走向澳福,搭手在後者肩上,一旁也吳爾芙也保持安靜,溼了眼眶;兩個男人之間的無言交流,無關掰彎,只有真情。
好一會兒,澳福才舉起手臂,直接以袖子抹乾淚水,「好了,我沒事了;」澳福走向洗手槽,「吳爾芙小姐,工作枱上的字跡你記好了,可以清掉了嗎?」搓洗雙手的同時,問著吳爾芙。
「噢,等等,我還沒記下來。」
「형,麻煩你打開冰櫃,把帆布蓋著、裝著麵團的盆子拿出來,我也切一點麵團給吳爾芙小姐玩玩。」
「好。」
「卡爾講了老半天,說麵團有多好玩,我一開始還不相信,沒想到這回真的玩著,又軟又有趣,超出我的想像!」吳爾芙揉捏著工作枱上的麵團,有樣學樣的又推又捲,只差將整片麵團捲完就可以像澳福的麵團一模模一樣樣了。
「형,看來吳爾芙小姐比你有天份,快要擀捲完畢了。」澳福望著揮汗如雨的榮格,「你上次很喜歡揉麵團,我以為你這次的動作會很順暢呢。」
「呃…」榮格紅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吳爾芙小姐在場的關係呢?」澳福想起上次榮格夫人到店裡的樣子:原本一臉警戒防備的臉叫了他的名字之後就一臉放心的走了,隨口一問。「沃夫?吳爾芙?」難不成…
「沒的事,你別亂想!亂猜的言論duck不必!」榮格的尾音微微上揚,捲完麵團站在一旁的吳爾芙倒是臉紅了起來。
「對不起,我失言了,」澳福嗅著兩人之間的空氣,趕緊賠不是;「是美麗佳人在一旁,讓你求好心切,反而緊張,動作也就不流暢了。科科。」
*向黃明志【一起飆高音】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