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偵探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不算是典型的一天,也不算反常。天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繼續幹下去。發不了財,也不常遇見好玩的事。有時候會挨揍、挨槍、或者坐牢。搞不好還會送命。每隔一個月就想放棄,趁走路還不會搖頭晃腦的時候換個明智的職業。此時門鈴正好響起,打開通往會客室的內門,又來了一個新面孔,帶來新問題、新悲傷和一筆小錢。、
歐美偵探推理小說的主角都是硬漢形象,穿著風衣、嘴裡叼根菸、不是有酗酒問題就是正在戒酒的路上(比如卜洛克筆下的馬修.史卡德)。之前跟錢德勒比較不熟,久仰大名但一直缺個拜讀的機緣。不覺很多所謂名著,就是大家都聽說過但不一定真正讀過,或是讀完過。有時真的就是需要一個機緣、一個按鈕,推動你去翻開、認識那本傳說中的名著。
因為協同宣傳中央書局「週三讀書會」的關係,聽詹宏志先生介紹錢德勒的《
大眠》,讓我突然生起想看《漫長的告別》的念頭(該說腦波弱還是腦迴路比較奇怪)。剛開始看需要點時間融入書中的時空,畢竟歐美翻譯小說,總還是有點「外語感」需要適應。還好劇情推展節奏快,每章結尾鉤子拋得好,看書速度不快的我兩個晚上完食。歐美硬漢偵探們吼,套句臥斧的書名來形容就是「硬漢有時軟軟的」,不要誤會,是他們「心太軟」,有時候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就是看不下去、不能放任不管的態度讓他們牽連進案件。(不過者可能也是一種套路啦,好萊塢有一個編劇理論「先讓英雄救貓咪」,與其急著展現英雄有多強大,不如先讓他們表現出心軟的一面,讓觀眾好感度上升進而認同角色)。所以遇到偵探啊,不管是馬羅或毛利小五郎都要離他們遠一點,有他們在的地方容易出人命啊。
錢德勒筆下的馬羅還有一大特色,就是「嘴超賤」,在書中可以看到他不管碰到誰,特別是警察,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罵人不帶髒字、又愛用問題回答問題,氣得對方牙癢癢的。能得讀者心的關鍵還有,這些硬漢偵探眼中,不會用名利權勢社會地位去判斷人的善惡和犯罪動機。另外正如書末收錄村上春樹日文版譯者後記所說,錢德勒承接費茲傑羅、受海明威影響,進而開創一種不帶作者主觀視角的新文體,著重在描述環境、事物細節的寫法,不做太多個人評論,讓讀者更能進入劇情。不說廢話、主角嘴賤、事件緊湊(悲天憫人又不著痕跡),難怪一看就停不下來。
遠處警笛或救火車的不祥哀鳴此起彼落,難得肅靜很長的時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逃,有人試著去抓他。在那千般罪行的夜裡,有人垂死,有人傷殘,被飛來的玻璃割到。在方向盤前被撞死或死傷在巨輪下。有人挨打,被搶,被勒脖子,被強暴,被謀殺。有人飢餓,生病,厭煩,因寂寞、悔恨、恐懼和絕望,氣氛、殘忍、狂熱,泣不成聲。一個不比其他都市差的都市,一個富有、活躍、充滿自尊的都市,一個失落、破敗、充滿空虛的都市。全看你坐在什麼位置,自己的私人積分如何。我沒有積分。我不在乎。
── 《
漫長的告別》Raymond Chandler瑞蒙.錢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