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實的台灣人，什麼時候學會一廂情願的利己思考的？

風傳媒 2021-09-28

這是一篇足以讓辣台派「起殺心」的論述，但除非你是那群「即使死掉一半的台灣人也應該爭取獨立」的民族主義瘋子，否則就不需要再針對我的友中派立場做文章了──你信你的情意反應，我信我的理性分析，而正如Paul Graham的反駁層級所示，扣帽子抹紅是最沒水準的反駁方式。

簡單的說，本文起源於釋迦與蓮霧被對岸禁止進口之後的各方反應，讓我想要嘗試回答一個我很好奇的問題：務實的台灣人，什麼時候學會一廂情願的利己思考的？沒錯，一廂情願！這是我繼大樂透上市後再次發出相同的疑問──當時有民調顯示，大約有3分之1的民眾自信這輩子會中頭獎！

先確認一個事實：包括永遠維持現狀在內，「廣義的台獨」是台灣當前的主流民意。換言之，如果沒有任何附帶條件，那麼絕大多數的台灣民眾都會唾棄統一而選擇獨立。

在「維護既有生活方式」的前提下，這是完全合乎理性的抉擇──我也會這麼選。想像一下，在下列幾組對照性描述之下，正常人會選擇統一或獨立：台灣自由民主，中共極權專制；台灣富裕先進，中共貧窮落後；台灣熱愛和平，中共窮兵黷武。而這些描述，豈不正是政府和媒體多年來在民眾心中塑造出來的印象？

關鍵在於第二個事實：沒有人能夠斷言台灣獨立衍生的影響為何！換言之就是，沒有任何附帶條件的台灣獨立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

務實的台灣民眾也就因為這個不確定性，多年來始終偏好「廣義的維持現狀」，直到近期才有「三分法」民調(在獨立、維持現狀、和統一這三者當中擇一)顯示，將近5成的民眾選擇獨立──同期的陸委會「六分法」民調中，只有8.5%的民眾主張儘快獨立或統一，其他都屬於廣義的維持現狀，但包括永遠維持現狀在內的廣義台獨仍佔了接近6成！

這種民意造成了另一個事實：在主流民意的支持下，從李登輝政府迄今，台灣其實一直走在「漸進式台獨」的路線上，逆勢而行的馬英九政府不但飽受攻訐，最後還重挫於「太陽花運動」，也讓國民黨和友中派被貼上「中共同路人」和「賣台」等紅色標籤。

但這個結果其實很容易理解──反共一直是台灣的主流思維，中共始終是台灣人最大的夢魘，任何可能導致台灣被中共統治的言行舉止，都會引發主流民意的疑懼，而在「道德一斤多少錢」的政治思維當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進行抹紅絕對是理所當然的抉擇。

正如一度主宰美國政壇的麥卡錫主義，雖然在本質上把民眾當作政治白癡，認為選民缺乏政治智慧而可以任意操弄，但確實極其精準的掌握民眾對於共產主義的恐懼，於是在討好主流民意的同時，還衍生寒蟬效應而碾壓言論自由，順心遂意的打造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一言堂。

換言之，台灣政壇的抹紅只是70年前美國政壇的山寨版，也是美蘇冷戰思維不死幽靈的轉世投胎，證明了我們不會從歷史中記取教訓，一旦恐懼加身則會陷入腦殘狀態，任由有心人士不擇手段的泯滅恐懼來源。

資訊篩選下的扭曲

實際上，在主流民意的支持下，台灣已經在獨立的道路上走了很遠，只差「修憲改國號」這個象徵性動作了。這個抉擇當然還是出自於理性，只不過在我看來，這是來自於資訊受到篩選扭曲之下衍生的理性。

回想過去半個多世紀吧！我念過的小學教科書上，中共核彈研發成功是「只要核子，不要褲子」，發展鋼鐵工業只是「土法煉鋼」，到了大學時期，「大陸研究」課程指定讀本中仍然不乏「啃樹皮吃草根」這類的描述。直到中共在其東南沿海佈置導彈時，台灣的政治圈仍然發出「飛不過中央山脈」的嘲諷，而開放陸客來台旅遊時，也引發「陸客購買力偏低」的鄙視。

現在呢？基本上還是「選擇性扭曲報導」。例如，網路上出現一張三峽大霸呈現變形的照片，幾乎每家台灣媒體都有如餓虎撲羊，請一群不可能看過設計圖，甚至不知道何謂「結構力學」的專家，信誓旦旦的宣稱三峽大霸工程缺陷嚴重，隨時可能發生潰堤，而且潰堤後足以淹沒南京、上海等下游城市。然後呢？沒有了……三峽大壩迄今仍屹立不搖！

同樣的，中印邊界發生衝突，在衝突原因、動員兵力、武器配置、死傷人數等等都尚未明朗之下，台灣的許多媒體既沒有特派員，也沒有獨特的消息管道，憑著幾條外電報導就給出了結論──中方敗退，解放軍不能打！

相對的，台灣媒體對於「美國支持台灣」的訊息可說是饑不擇食，即使是一位沒沒無聞的外國網友，也會特別撥出版面或時段來加以宣揚，州議會和國會的層級當然不必說了，至於來自美國白宮或國務院的官樣文章，則更是四時不絕的為台灣民眾提供安心的保證。

同理，近年因川普領導的極右派選擇與中共對抗，台灣媒體儼然將之視為美國電影當中那些「保護黃種人的救世主」，雖然許多人都心中有數，但就是沒幾個人甘冒大不諱去推敲極右派為何會選擇與中共對抗，只會一昧的延續美蘇冷戰時期的思維來解讀國際情勢。

這些都不是新聞報導與評論，而是延續早期國民黨和李登輝政府的「唱衰中國」運動。從提振民心士氣的觀點而言，當然堪稱是無可厚非，但其間必定會留下一個嚴重的後遺症──輕敵！

實際上，我不相信綠營的主政者會挑戰美、中兩國的底線，我也不認為中共會在台灣正式宣布獨立之前嘗試武統，因為這兩者都是自找麻煩、惹火燒身、弊多於利的非理性抉擇。

但我還是擔心台灣在輕敵之下冒進，因為以目前的台灣政局而言，綠營主政者實質上等同於古代的帝王，一念之間就可以決定2300萬民眾的命運，在野黨、媒體、和民眾毫無制衡能力可言。而這裡所謂的「輕敵」，是指相信中共「不敢挑戰美國霸權」，以及隨之衍生的相信中共「拿台灣沒轍」──這點意味著相信台灣獨立並沒有任何附帶條件！

因此，台灣人對於台海飛彈危機和中共軍機繞台的「淡定」，背後原因固然可能是和我一樣，相信兩岸的主政者不會做出非理性抉擇，但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則在於，相信中共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進行武統──包括鄙視中共、足以讓人笑掉大牙的「萬船齊發」揣測，和民調中維持5到6成的「相信美國必定會出兵保台」，都間接的支持第2種可能性！

至於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及台灣國際研究學會共同發表的民調顯示，63.3%的民眾認為大陸不會攻打台灣，則同時包含了上述兩個可能性，而問卷中並沒有對這個問題設定前提，因此無法顯示民眾樂觀的理由為何──若以上述的第2種可能性為主，那麼就是我所擔心的「輕敵」了。

美國確實擁有「一國碾壓全球」的軍事力量，但人類社會畢竟不會完全遵循弱肉强食的生物規則，「以力服人」經常只會衍生反感與對抗，「以利服人」才是獲得順從與合作的捷徑，否則蘇聯不會瓦解，美國也不會在古巴、越南、阿富汗等國鎩羽。

台灣的鳳梨和釋迦等水果遭中共禁止輸入的事件，說明了中共不需要動用軍事力量來影響台灣，也點出雖然「台灣關係法」堪稱是包山包海，但美國在許多方面根本沒有介入兩岸關係的藉口。

但老實說，我不喜歡拿水果當範例，因為我雖然知道水果貿易涉及很麻煩的「植物檢疫」，但我不可能知道雙方議定的檢疫方法和後續處理方式，而我也知道媒體記者和學者專家都跟我差不多，因此基本上都是「官方說了就算」，任何理性分析都可能被政府官員譴責為「無知」。

從初春的鳳梨到初秋的釋迦和蓮霧，台灣的果農在今年可說是飽受驚嚇，因為這三種水果都是外銷大宗，而且包括當時的鳳梨在內，主要外銷市場都是中國大陸。在水果具有「容易腐爛」的特性之下，禁令一出就意味著運氣不好的果農必須承受虧損，甚或血本無歸。

從國台辦和農委會相互矛盾的說詞來看，我們根本無法確認孰是孰非，而媒體仍然一如既往的扮演傳聲筒的角色，只做選擇性的片面報導與揣測，沒有看到任何主動發掘真相的努力──例如，釋迦外銷到對岸的旺季是從11月下旬到次年4月，如果是刻意針對，那麼最合理的抉擇是到10月底甚至11月初再宣布禁運，何苦在6月就放出風聲，並且延後3個月才正式宣布，給台灣的農委會和果農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但不論中共是否「刻意針對台灣」，傷害都已經造成，事不關己的鍵盤族當然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主張用「減產」和「轉銷其他市場」等不切實際、只能期待來年的方式處理。但農委會舉辦的說明會當中，農民卻坦言「政府有骨氣、農民沒底氣」，期盼政府放軟態度，勿放棄大陸市場。

簡單的一句「政府有骨氣、農民沒底氣」，傳神的點出一個台灣的新聞與言論自由中始終不敢觸及的矛盾──民主國家的官員民代和選民之間具有代理關係(agency relationship)，彼此之間存在著利益衝突。

根據代理關係，身為國家主人的選民是「當事人」，在各種選舉當中獲勝，以及按照各項法規錄用的官員和民代，都是接受選民委託處理各種公共事務的「代理人」，因此從總統到基層公務員，每個人都應該也必須謙卑的面對選民，並且優先考慮選民的利益。

相反的，如果你的腦袋裡還存在「統治」一詞，認為必須「尊敬總統、各級官員、和民代」，就顯示你還保留著帝制時代的封建威權心態──你花錢請人辦事，許多人爭搶這個機會，然後你卻必須對自己選出來的人卑躬屈膝，天理國法人情都不容啊！

然而，當事人和代理人之間無可避免的會有利益衝突，商場上最極端的結果是代理人施展「五鬼搬運法」，將各種利益套現到個人或家族的口袋中，直到企業破產崩解為止。相對而言，民主國家擁有的制衡機制比個別企業更完善，因此不太可能因為五鬼搬運法而崩解，但各種貪污舞弊和圖利特定人士的手法仍然隨處可見。

這其中，能否掌握「反共」的選票，是能否獲得台灣選民委託的關鍵。從兩蔣到李登輝，選民始終無視國民黨的法西斯本質而予以支持，而在國民黨選擇不再反共之後，選民自然移情別戀而轉投民進黨。至於民進黨執政的良窳，以及是否會施展五鬼搬運法，在國家不會因而崩解的前提下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兒科。

換言之，民進黨的首要考慮是繼續保持「抗中保台」的形象，因此不論如何都不能坐下來和中共協商，更不能表現出任何退讓，這是民進黨發展茁壯的根源，也是導致兩岸政治關係冰封的主因。

然而，民進黨的利益並不能和選民的利益完全劃上等號。水果外銷本質上屬於事務性問題，但從總統到農委會的官方反應，再到媒體報導和專家論述，都壓倒性的將之提升到「只有立場，沒有是非」的政治層次。

這點意味著佔總產量4分之1強的釋迦外銷市場就此消失，能否比照鳳梨而打開另一個市場仍屬未定之天──至少農委會對於釋迦比照鳳梨外銷日本缺乏信心，承認「目前還有不少關卡需要克服」。

這點當然不足以影響主流民意，因為對大部分台灣民眾而言，隔著一道海峽的對岸跟自己毫無關係，果農的困境屬於可以無視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常見的評論是，想要賺對岸的錢就必須自負風險，虧損甚至破產只是自作自受，甚至進一步主張，釋迦和其他水果遭禁還可望讓國內水果降價！

但兩岸關係真的這麼簡單嗎？只提幾個事實，絕對不是危言聳聽，目的在於點出台灣主流民意隱藏的矛盾思維。

水果外銷還不到外銷總額的千分之1，就讓許多農民擔心生計，也讓農委會焦頭爛額。那麼，佔外銷總額4成，而且其中有6成是銷往中國大陸(含香港)的電子零組件，禁得起兩岸終止貿易的風暴嗎？

台灣的鍵盤族自信滿滿的宣稱，中共絕對不敢禁止台灣的半導體晶片進口，這其實是因為不懂經貿邏輯加上鄙視對岸而衍生的誤判。實際上中共並非不敢，而是目前無此必要──讓台灣用較好或較便宜的晶片來「資敵」，協助對岸的3C等業者拓展市場，豈不是更符合對岸利益的抉擇。

這是鍵盤族因為「不懂裝懂」而常犯的毛病，例如在釋迦與蓮霧遭禁後，有網民主張應該藉由「全部的農產品禁止銷售中國來懲罰中國」，另一位網民直接打臉取笑說，「臺灣全部的農產品禁止銷售到中國，是懲罰中國…？週日笑話一則！」不過，媒體刊出鍵盤族「不敢禁止台灣的半導體晶片進口」的網路討論，證明那位記者和背後的編輯與採訪主任同樣是不懂裝懂！

再者，我們近年的經濟成長，實際上主要是由電子產品外銷帶動。然而，根據經濟部的「外銷訂單海外生產實況調查」，109年外銷訂單在中國大陸(含香港)生產的比例達到45.5%，雖然受到美中貿易紛爭影響，部分產線移轉回台或其他地區，但仍然比上年度上升0.7%。

更進一步，109年我們的經濟成長「40年來首次超越中國大陸」，但9成的經濟成長來自於國外淨需求(俗稱「順差」)，而同年第1大出口市場就是中國大陸，占整體出口比重43.9%，第1大進口來源國也是中國大陸，占整體進口比重22.6%。

105年台灣對大陸貿易順差為989億美元，109年則暴增至1,405億美元，不但持續保持最大貿易順差來源的寶座，也推動了台灣的經濟成長和股票與房地產市場的繁榮。

另外，目前約有70萬台灣人在中國大陸討生活(有英國媒體估計達120萬人)，這些人幾乎全部都是幹部和專業人員，薪資福利普遍優於台灣的同級員工。這個數字聽起來沒啥了不起，但實際上已經相當於7%左右的台灣就業人口，同時也養活了將近台灣10分之1的總人口。

這一切說明了兩岸關係出奇的詭異。在政治上，我們的主流民意始終朝著獨立的方向奔馳，把中共視為窮兵黷武，旦夕夢想武力統一，甚至不惜血洗台灣的暴君，也把對岸14億人民視為貧窮無知、野蠻落伍的賤民。但是在經濟上，我們卻心存僥倖妄想，割捨不掉兩岸經貿活動所帶來的龐大利益，希望能夠繼續享受兩岸維持和平、共同攜手拼經濟的豐碩成果。

對於這種詭異的矛盾，獨派的綠營人士和鍵盤族普遍抱著一廂情願的僥倖心態，認為在美國的保護下，中共不敢也無力開戰，而即使兩岸進入戰爭狀態，頂多也只是像美國獨立戰爭或823砲戰那樣，純粹是軍隊之間的廝殺對抗，各種經貿活動不會受到重大影響，而輕微的影響則不難和今春的鳳梨一樣，很快的找到更理想的替代市場。

第1個僥倖心態違反戰爭發生原因和戰局演變的歷史知識，以及兩國開戰前後會各盡所能不擇手段打擊對方的基本常識──以越戰為例，按理北越絕對不敢和美國對幹，而美國也會盡可能減少誤傷平民，但北越付出了「伏屍百萬」的代價，鍥而不捨的槓上美國，而美國光是在「滾雷行動」的地毯式轟炸中，就至少造成數萬平民的死亡。

古巴是另一個範例：這個身處美國後花園，距離佛羅里達州南端僅200公里的島國，按理絕對是美國的附庸，但原本親美的卡斯楚不想當個傀儡總統，結果政權幾乎被美國陰謀推翻，於是憤而倒向蘇聯，先是在豬灣事件中摧毀中情局策劃的政變，然後配合蘇聯演出飛彈危機，迫使美國讓步而不再插手古巴政局。

第2個僥倖心態是誤把美國獨立戰爭或823砲戰當成戰爭的常態。早在國民黨政府決定建設志航和佳山空軍基地時，就說明了兩岸戰爭必定是全面性的，而且發生在海峽上空的第一波空戰就可能導致我們迎戰的軍機全滅，而第二波空戰當然是在台灣本島上空！

至於導彈就更糟糕了──別以為有了愛國者飛彈就萬無一失。中東戰爭顯示，攔截導彈確實能夠減少軍事設施的損害，但付出的代價是殘骸誤傷平民的情形大增！有人會腦殘到認為在這種全面性戰爭的狀態下，我們還可以隨心所欲的繼續過著富足的生活嗎？

另外，調整產銷並非一蹴可幾，因此經貿活動影響有限絕對又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外行話。例如，聯發科是台灣最大的半導體設計廠商，但主要顧客就是對岸的手機業者，有人會白癡到認為聯發科不想和蘋果、三星這兩家全球手機巨頭做生意嗎？

說得難聽一點，獨派的綠營人士和鍵盤族所做的不是理性分析，而是一廂情願的利己思考(wishful thinking)，認為這個世界會按照自己的期望來演變，而自己可以在其中佔盡便宜。

具體來說就是，獲得美國的庇護之後，不論台灣做了什麼，中共必定不會武力犯台，即使宣戰也只會是形式，純屬為了保住面子的敗犬遠吠，而且我們必定可以保持現有的生活方式，並且繼續從兩岸經貿關係中獲取龐大的利益──這並不是台灣人傳統的務實本色，但主流民意卻支持這種思考之下的政治路線。

我能夠想到的唯一解釋在於，和本文開頭所述的大樂透頭獎一樣，這種一廂情願的利己思考「太爽了」，付出的代價有限而好處一大把，光是想像就讓人興奮到會上癮！

然而，我很務實，不相信這種一廂情願的利己思考，只希望能夠安享餘年。對於追求台灣獨立的理想，我無言以對，只能表示尊重個人意願。但我必須強調，如果同意人民的最大心願只是「安心的過生活」，那麼就不要貿然踏出台灣獨立的最後一步，否則在想要「維護既有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可能是在親手「毀滅既有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