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12-2

信宸想向陸登妮道歉，是他的懦弱害陸登雲到現在還在世間飄盪，他想安慰陸登妮，卻笨拙的不曉得如何安慰，陸登雲就在她的身邊，她也感受不到，陸登雲哀戚的想拭去陸登妮眼角的淚，卻只能穿過身體，看到陸登雲的惆悵，信宸遞了張衛生紙給陸登妮。

陸登妮孤傲的用手擦掉臉上的淚，不想讓信宸嘲笑自己懦弱，看到他的生活也步上軌道，她的心情就很複雜，她該替他開心，可自私又要他傷心，她的矛盾讓自己備受煎熬，看到信宸身旁還有個關心他的女生，若陸登雲還在也應該享有這般生活，可惜陸登雲沒有未來。

「登雲喜歡自由，喜歡作畫，他畫的每張畫，我都留著，可是我不敢看，我怕我會哭，所以我不敢看。」陸登妮哀傷的模樣讓詹曉卉同情，她自己也有妹妹，她比任何人都懂這種無助的感受。

「如果你真的有把登雲當朋友看，你就應該挺身而出，就應該奮不顧身，他是為你而死的。」陸登妮回想起陸登雲滿身傷痕被人用鐵鍊拴著的時候，她的心都碎了，她不知道陸登雲在死前遭受過怎樣的痛苦，只是覺得心肺都被撕裂了。

陸登雲呆若的搖頭，他不希望信宸去涉險，就像他不希望看他姊難過。

信宸想起被人囚禁的日子，暗無天日的倉庫裡，整日被人辱罵、鞭打，被人當狗拴著，逼他學狗吃餿水，是陸登雲看不下去，偷拿鑰匙想放他走，結果反被誣賴是被洗腦、惡魔纏身，導致陸登雲和自己一同受苦，想到這些，信宸渾身顫抖，那個人的臉是他這輩子的噩夢，詹曉卉第一次看到信宸渾身發抖，還關心的問：「你還好嗎？」

「何信宸，你該清醒了，你從未逃離過他的魔掌，沒有人能從那個教派逃出來的。」陸登妮的哀戚讓信宸看清楚，即使拿掉姓氏，他依然是那個唯唯諾諾的膽小鬼，依然活在那個人的陰影下。

詹曉卉狐疑的看著信宸，第一次聽到他真正的名字讓她錯愕，他的掙扎和努力求生存讓人感到不捨，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只為了等待黎明的到來，然而他們的介入卻逼得他不得不正視陽光。

陸登妮抹掉眼淚，逼自己勇敢面對，她努力面對傷口，努力面對黑暗，卻越活越累，這些天她反覆想過為什麼，若是自己當初再勇敢一點，也許陸登雲還有光彩的人生。

「不是妳的錯。」看到陸登妮要走，信宸開口說話了，只因為心痛陸登雲失落的樣子，陸登雲只是太過善良，死亡不是他的錯。

「登雲要妳不要重蹈覆轍，不是妳害死他的。」陸登妮以為信宸找到藉口教訓她，還想反唇說：「少拿登雲來唬我，他已經不在了。」

「他就在妳身邊，看著妳重蹈妳媽的路，逼妳丈夫覆轍妳爸的路。」信宸的話讓陸登妮抓狂的說：「你憑什麼說這些？我為了不和我媽一樣，我拼命的和我丈夫維持這個婚姻，即使不夠完美，我也是使盡力氣堅持到現在，你憑什麼認為登雲會這麼說？」

詹曉卉知道信宸不會說謊，陸登妮只是看不見她弟的存在。

「那妳為什麼還要傷心？」信宸的話讓陸登妮找不到理由搪塞，她想說她很快樂、很幸福，但腦子裡卻浮現丈夫的不耐煩和不理解，只會說她故意找碴。

「登雲看著妳為了維持婚姻，逼妳丈夫學習體貼，為了讓孩子不重複你們的不幸，整天戰戰兢兢，妳的刻意在不知不覺中讓妳的丈夫備感壓力，也越行越遠。」

「你怎麼知道我有孩子？」陸登妮確定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孩子的事情，信宸為什麼會知道？連她和丈夫的相處都一清二楚，有那麼瞬間，她覺得信宸和杜南凜的影子重疊。

信宸遮住右眼對她說：「我是惡魔之子只因為我看得到祂們。」陸登妮張大眼睛愣著，她記得教派裡的人都稱信宸為惡魔之子，說他是惡魔降生在何美晶肚子裡的。

「登雲說每一年的生日，妳都會幫他買塊蛋糕慶祝，十三年了，從未停止過。」陸登妮睜大的眼睛訴說著驚訝，想到這些年替陸登雲做的慶生，他都知道，眼淚奪眶而出，這些年無人理解的心情也隨即崩潰，她傷心的哭著，這一次她知道陸登雲會像往常一樣替她擦拭眼角的淚。

信宸拿著衛生紙代替陸登雲擦拭掉陸登妮眼角的淚，陸登妮看著信宸的動作就像陸登雲青澀的安慰，她抱著他大哭，將內心所有的委屈和疲憊都哭出來，她一直活在內疚自責裡，以為陸登雲會怪她，讓自己又重回以前的生活。

信宸瞄著陸登雲，只見陸登雲露出最後的笑容，用種難以形容的情緒看著他們慢慢消失在空氣中，信宸忍住想哭的感覺，他知道，他最好的朋友已經沒有罣礙了。

我要是能找到留下的原因，我就能投胎了。

原來陸登雲留下的原因是因為放心不下他們，所以才沒開口要找陸登妮，因為他知道若解開陸登妮的心結，他就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信宸忍住情緒，心難受到快要炸裂，卻不能表現出來。

詹曉卉默默看著信宸壓抑的情緒，鼻子微濕，聽到他們悲慘的過去，她慶幸自己是幸運的。

信宸難過的走在街上，詹曉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想安慰他又覺得生疏，看他悲慟的靠在牆角哭起來，她錯愕的拿出衛生紙給他說：「你幹嘛哭成這樣？不就是被她罵幾句嗎？你臉皮幹嘛這麼薄？」

「他走了，我最好的朋友走了。」信宸第一次覺得自己沒用，竟然沒辦法留住陸登雲。

詹曉卉見信宸哭得很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輕輕的抱住他，安慰說：「他會一直活在你心裡，你不是能看見祂們嗎？或許他會回來看你。」

「他不會回來了。」信宸像個無助的孩子依偎在詹曉卉懷裡，再也不會有人陪他說話了。

詹曉卉大概猜得出信宸說的意思，也就是佛家說得無罣無礙，隨波逐流在大千世界裡，陸登雲徹底變成回憶中的一章篇幅。

「你不是還有于大哥？還有我啊，我們會陪著你，不會丟下你的。」詹曉卉很難想像信宸和陸登雲之間的友誼，陸登雲對信宸義氣相挺、兩肋插刀，直至死亡也不能將陸登雲的意志消除；信宸對陸登雲齧臂之交、相互扶持，直至記憶斑駁也不能將陸登雲忘懷，陸登雲會永遠生活在信宸最心底的角落裡。

「他不會回來了。」信宸喃喃重複這句話，平崗冷冷的看著他們，臉上的孤寂只有他自己能體會，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吐槽和拌嘴，瞬間感受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