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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和大御所—從安倍晉三兵法解讀自民黨總裁選舉

安倍晉三自去年8月28日因病退位，但接其後的兩位總理菅義偉與岸田文雄的上位，背後都看得到安倍晉三實質影響的痕跡；尤其今年的總裁選，不論是選戰走向還是人選支持乃至合緃連橫的佈局，都可以見到這位大御所左右朝政的非凡功力！無怪乎在他主政下的自民黨，從2012到2019年歷經6次參眾兩院的大型國政選舉，所戰皆捷，當真現今日本政壇的「東方不敗」！

在政治圈中，總流傳著道德經中的名言：「大位天定，不以智取」；在觀察日本這兩年的政局，真的是深深印證！

2020年上半年約莫3、4月時的菅義偉，在安倍晉三有心傳位給岸田文雄以及安倍第一親信「今井尚哉」也想在後安倍時期押寶岸田文雄的氛圍下，原本以擅長「處理危機」著名的菅義偉，卻在武漢肺炎的大疫情中，硬生生地被排出決策圈，其受到冷落的狀態，明顯到永田町的記者都看不下去。

然而，由於岸田文雄的發信力實在太弱，去年6月左右安倍晉三與麻生太郎就決定要另行栽培接班人選；8月28日安倍晉三因病辭去首相之職，9月16日菅義偉上位為日本第99任總理大臣！

另一方面，敗選的岸田文雄，成為黨政職務皆無的陽春議員，只剩下宏池會長這個頭銜。時至今年4月，在有「宏池王國」的故鄉広島縣參議員補選中，輔選的自民黨候選人未能當選。岸田遭黨內及輿論譏為「無法打戰」的人，前景一片暗淡，別說是首相，連會長位置能否保住都是問題，政治生涯瀕臨「打包時刻」。

再次，同樣8月，菅義偉在黨內隱形政變下，被逼宮放棄繼續參戰總裁選舉；奮力一搏的岸田文雄在10月4日接下日本第100任總理大臣之職！

連續兩年，雷同的谷底翻身之際遇降臨在日本兩位總理大臣身上；人生，真的無法預料；歷史的進路，究竟是何物？

這場選戰中，高市早苗及野田聖子都以「無派閥」身份參戰；有些媒體以他們兩人是繼菅義偉之後的「無派閥」身份參戰；這樣的說法，既對也不對。

由於日本的選制在1996年改為小選區制後，擬參選人的提名權漸漸從派閥老大手中轉移到黨本部，也由於這樣的權力力場轉變，讓派閥的影響力大為減弱的同時，也讓自民黨內國會議員選擇不加入派閥、以無派閥的身份遊走的空間大增。

以2021年10月6日為止的資訊來說，自民黨參、眾國會議員人數計有384人（含參眾兩院議長，皆屬麻生派）；其中隸屬正式成立的七大派閥者共有321人，餘63人名義上屬「無派閥」，比例上佔全體的16.4%，不可謂少。

不參加派閥雖然自由、問政發言少了許多顧忌，但在永田町𥚃，沒有加入派閥，除了會減少一些經濟支援外，最重要的影響應該在「入閣機會」及「政情資訊獲得」。前者入閣機會在枱面上雖說少了派閥作為後盾，但在近年首相想要營造「未受派閥綁架」形象的前提下，有時候「無派閥」反而是利多。但無派閥在「政情資訊獲得」的影響就會造成問政上實質的限制。也正因為如此，藉由參加各種以議題為導向的『跨派閥議員問政聯盟」也是突破的一種方式。

然而，日本畢竟是一個在人際網絡上，非常重視「內外有別」、「集團意識」的民族；因此，沒派閥還是要有沒派閥的應變方式才能在「（議員）數目就是力量」的永田町獲得生存；政治圈中當孤鳥，其實是很辛苦的。

自民黨內帳面上無派閥的63人中，其實約有15人在前總裁「谷垣禎一」的帶領下，以「有鄰會」（谷垣グループ）進行類派閥的活動；其在派閥屬性上可以歸為由「宏池會」（現岸田派）所分流出去的支派。所以在去年與今年的總裁選中，皆全力支持岸田文雄。關於宏池會在目前自民黨內派閥間分分合合、恩恩怨怨，可以參見拙作：『令和未來首相系列（四）：岸田文雄—續待鵑啼的宏池王（3-1）』一文中有詳細的說明。

另外還有約23人屬於菅義偉前首相陣營（或稱「菅グループ」）。帳面上菅義偉是歸在無派閥，但他早就透「河井克行」、「菅原一秀」、「坂井学」3人各自用不同名目成立次級問政組織，甚至還接受跨派閥成員來建立關係，包括『向日葵会』、『ガネーシャの会』、『令和の会』，或者以當選四期、五期的中生代議員為對象，或者以當選三期以下的年輕議員為對象，組成了「無派閥中的派閥」。若不是2019年堪稱左右護法的河井克行、菅原一秀因醜聞案辭去國會議員職務，三大奉行只剩最資淺的阪井學輔政，菅義偉政權應能走得更遠。

扣除谷垣グループ、菅グループ之後，真正沒有參與派閥的人數就只有約『25人』左右，比例上只佔全體的6.5%，當中包括了這次參選總裁選舉的高市早苗及野田聖子兩人。

所以純以無派閥身份要拿到20張推薦人的參選門檻，近乎緣木求魚。不然野田聖子不會直到這次大混亂之際才得以拿到「但求參賽、未求勝選」的20人推薦書。

今年9月這場日本自民黨總裁選舉，雖然說從8月26日黨的選舉管理委員會宣布選舉時程，到9月29日的投開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在觀察日本政局的人來說，彷彿經歷了二場選戰；或者說是一場有著上、下半場的選舉；當然，這是以菅義偉宣佈不參選自民黨總裁為一切的轉折點。

關於這場改選的上半場，我在9月9日發布的『夜嵐下凋落的菅太閤——讀懂日本政局的大鬥法』一文中有詳細解說，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延伸閱讀。

當時有位臉友問我怎麼看安倍晉三支持高市早苗的參選？我回答說高市的角色，在菅義偉不參選的之前與之後，意義不太一樣，讓子彈飛一下吧！

我就權以此文來回答我的觀察。

關於這場總裁選舉的介紹，建議可以閱讀陳威臣先生的『疾風的文雄？日本自民黨為何選擇「低存在感」的岸田文雄』一文，連結如下。

在我的電腦資料庫中，關於日本未來首相人選，我都會給一個檔案夾。高市早苗自然也不例外擁有屬於她的資訊匯集處。但是2019、2020年都沒能放入相關資訊。直到今年1月12日產經新聞記者「内藤慎二」以今年適逢牛年，專訪了生肖屬牛的高市，暢談「沒有理由不參選首相」；到今年8月6日朝日新聞刊出高市早苗接受「文藝春秋」雜誌訪問，表明擬參選自民黨總裁為止，在我的資料夾中，也只有4篇報導。當然這之中有我蒐集資訊的層面不夠廣泛及我的關注不足之處。

1961年出生的高市早苗於1993年首次於奈良縣當選眾議員，跟岸田文雄、野田聖子、安倍晉三等人「同期」，但當年她是「無黨籍」的身份。1996年再次當選後才加入自民黨，並成為清和會（現細田派）的一員；但在2011年以不支持「町村信孝」出任清和會長為由退出，自此以無派閥身份活躍政壇，向來跟安倍晉三親近；所以她雖跟細田派的人較熟，但也因為退會而跟派內部份人有著矛盾。

所以今年8月時節的永田町對於高市的參選，對她能否拿到參選門檻的20票都還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也就是說在菅義偉前首相在9月3日宣佈不參戰前，高市參選總裁的事並沒有被媒體或自民黨內認真看待。

9月3日前總裁選上半場的參選人，實際上是菅義偉、岸田文雄，加上『可能人選』高市早苗。

但是高市從是8月分表態後就沒有退選打算的姿態，也讓永田町對其究竟在演哪一齣劇本，多了一分揣測。

8月24日二階俊博宣佈總裁選舉，舉派支持菅義偉連任。8月26日石原派也宣佈將支持菅義偉連任；當日竹下派的代理會長茂木敏充則轉達當時仍在世的竹下亘會長的意思：「基本上支持菅義偉連任的方針沒有改變，不過還是要確實地注意時勢的發展。」所以只剩下安倍晉三跟麻生太郎的意向沒有確切的表態。

8月26日高市早苗在參加ＢＳ日テレ的節目時透露，關於自己參選自民黨總裁一事，安倍晉三前首相的態度是「無法勸退、也不能勸進！」

所以高市早苗擬參選是自己的意思，但要不要支持她，安倍則是「意在言下、甚有含意」地看待；也就是說，高市參選可以有其「作用」。

向來被認為是黨政消息權威的讀賣新聞，在8月27日發了一篇名為「自民黨總裁選：試圖扭轉局面的首相」分析文，除了提到各派閥的動態及黨內資淺議員的燥動引發的局勢外，文章最後一段寫道：「針對擬出馬的下村博文、高市早苗似乎可以獲得參選門檻的20票這件事，首相身邊的人表示：『與其跟岸田文雄釘孤枝，不如有更多人參選、分散得票來得有利。』」

畢竟比起岸田文雄，在國安、外交乃至國家觀或者政治上，對安倍晉三來說菅義偉是比較可以安心且安全的繼任人選。但是在菅義偉支持度低迷的前提下，如何既保住菅義偉政權、也就是保住自己路線的同時，又必須讓黨內的不滿有所宣洩是需要有智慧的手段來周全。

隨著總裁選舉時程的公布，黨內因對大選充滿焦慮的不滿與擔心也與日俱增，已嚴重到危及菅義偉政權延續的程度；如果總裁選舉最後變成菅義偉跟岸田文雄「1對1對決」的話，不僅會有雪崩之虞、也會對黨內團結造成決定性的傷害。2018年安倍晉三跟石破茂1對1對決的結果，就是雙方的關係徹底決裂。

黨內除了支持岸田文雄的票以外，確實也存在著既不滿菅義偉帶來的選舉危機，卻也不想投給岸田文雄的「黨員票」或「議員票」；但與其冒著逼這些票投給岸田文雄而導致菅政權垮台，不如將這些「反正不會投給菅義偉」的票，給出一個投票去處，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之道！

這樣的與其自己拿不到，也不讓對方拿到的戰法，是很符合「內閣制國家」對權力之合縱連橫的計算戰法。

也就是說，高市早苗的參戰，對菅義偉或者對當時仍未放棄菅義偉的安倍晉三來說，是一個具有「避險功能」的好棋。但要作為好棋，就不能點破，所以安倍晉三才會對高市早苗的參選，給出「無法勸退、也不能勸進！」的回答！

然而8月底9月初的自民黨內權鬥情勢急遽上升，意識到已失去安倍及麻生的支持後，9月3日菅義偉閃電宣佈不參戰自民黨總裁選舉，這場選戰的上半場宣告結束。詳情請參見拙作『夜嵐下凋落的菅太閤——讀懂日本政局的大鬥法【第五章：仙拼仙、自民黨內逼宮、隱形政變】』一文。

這場才剛揭開序幕的總裁之戰，卻驟然變成戰場上只剩下一星期前宣佈參戰、劍方出鞘卻忽然失去了對手、錯諤去路的岸田文雄，而戰選尚未結束⋯⋯。

距離下半場開打的9月17日還有2星期的中場時間，參賽人究竟有誰，除了岸田文雄外，一切都歸零重來！

首先是這幾年總在媒體的未來首相人選民調中，幾乎都獨佔鰲頭的河野太郎立刻聚集了所有關注的焦點！而在民調中，跟河野太郎幾乎並列的前幹事長石破茂也再度被提起，他本人也因此陷入長考之中。在8月30日被菅義偉強制勸退的政調會長下村博文也再度重燃雄心；每逢總裁選總被連結為第一位女首相可能人選的野田聖子自是希望能一償所願。而在上半場中原應扮演「避險功能」的高市早苗，自然也想繼續打下半場！

中場時間一起，人氣王的河野太郎的立即展現其強力戰力，讓這場選戰的可觀性立即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