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回憶中的百合香

更新於 2024/10/19閱讀時間約 17 分鐘
安息香、薰衣草、依蘭依蘭、玫瑰、甜橙⋯⋯在舊式商業大廈的一間細小的工作室裏內,瀰漫著各式各樣的香味。
室內只有叮叮噹噹的玻璃杯碰聲,顯得異常的熱鬧又特別的清靜。
「想好了沒?」
我笑問著坐在長桌的兩名女子,她們一臉懊惱,顯現是想要的太多,想不到怎樣搭配,因為在調配香薰香水時,我說最多只能選三款調配,顯現兩人選擇不了。
我看到桌上有五款香薰,便提議道:「你們這裏有三種花,你可以在玫瑰、依蘭和薰衣草中選一,再選一款水果和一款草葉類,這樣香味就會清新獨特。」
兩名女子面露笑容,又再選了遍,課室內總共有六人,最後,各人都拿著自製的香薫香水滿意的離開。
望著空曠的工作室,我撫額舒了口氣,今天的代課總算完滿結束。下次再也不幫藝雯代課了,對著一大班女人,真的很煩。
藝雯是我三年前讀芳香療法時認識的同學,後來她自個兒開工作室,教授自製護膚品、手工皂等,還挺受歡迎的。
昨晚,她突然打給我,請我替她上今天的課,她說其他的課都取消了,只有這個無法取消,她的聲音有點情緒不穩,我無法拒絕,便答應了。再聊了一下才了解,她的父親中了風,她要回鄉探望他。
褲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我打開來看,是佩琪傳訊息給我,問我下課了沒,何時到婚紗店。我回覆現在就去,煩厭的關上手機。
我不是不喜歡佩琪,只是籌備結婚的事,讓我們生出了許多的分歧,我本來建議旅行結婚,將之前儲起的錢拿來做首期買樓,但是佩琪的父母卻要大肆舖張,而珮琪也覺得一生人結婚一次,怎樣也要隆重其事,結果,我一人難敵眾口,也就由著他們牽著鼻子走。
收起手機,我揹起黑色背包便將鎖好門離開。天文台說有一個強勁的颱風正在襲來,天氣熱得很,光是站在街上,我也已經汗流浹背,才走出大廈不久,手機又響了起來,佩琪又打來追問我到哪裏了,我說正在趕來。
悶熱的天氣,嘈吵的汽車引擊,不斷在面前掠過的人潮,再加上佩琪的尖銳催促,使我越加煩燥,在電話裏吵了起來。
「妳已經試了三家婚紗店,反正妳滿意就可以了,我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黃明軒!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現在是我一個人結婚嗎?」
「反正什麼你們都已經決定好了——」
我一邊走在人來人往的行人道上,一邊低頭吵架,忽然被人硬生生撞跌電話,我正要轉身開罵,一陣熟悉的香味襲來,我整個人像被按了停頓鍵一樣,呆立在原地,望著一縷長黑髮隱沒在人群中。
直到有位老伯替我拾起手機,我才回過神來,連忙道謝,往女子消失的方向拔足狂奔。
我望見那女子的背影上了一輛巴士,追上去時,巴士剛好開走了,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繼續在行人道上跑,我要跑到下一個巴上站上車,幸好這是繁忙地段,巴士在交通燈前停了好久,我以九秒九的速度奔跑,終於趕在巴士到站前,到達了下一個巴士站。
站在巴士站前,我全身上下已經濕透,深藍色的T恤已經緊緊的黏貼在我的前胸和後背,我大口喘著氣並抺一下前額,將汗水揮到地上,巴士也在這時到站了。
我上了巴士,心一直噗通噗通的急速跳著,我也分不清這到底是跑步過後還是緊張的心情。因為,我可能會找到那個我思念了十五年的身影,吞了吞口水,慢慢的逐一掃視著車廂中每一個面孔。
一幕幕久違的重逢場面,不停的在我腦裏以不同的形式上演了千篇萬篇,如果我見到了她,她還認得我嗎?我要怎樣介紹自己?我要怎樣相認?
可是,我的擔憂並沒有出現,我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我沒有再聞到熟悉的香味,我只聞到自己身上的汗臭⋯⋯
熟悉的百合香味,沒有再出現,我頹然的坐在車尾,任由車子開往不知明的方向。
凝望著鏡中的倒影,倒影中的我,架著一幅黑框眼鏡,五官端正,但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車窗中的男人,五官慢慢的在改變,我看到一個眼神有點懵懂的男孩,年約十一歲,正在客廳的飯桌做著功課。
我不自覺揚起嘴角,讓思緒回到十五年前,回到那個充滿百合香的日子。
門鎖轉動的聲音,讓在飯桌上做功課的男孩,做到差不多睡著的我,馬上睜大雙眼,跑過去開門迎接來人。
「哈囉,明軒。」開門的女子年約二十出頭,留有一頭烏黑的長髮,面上掛著開朗的笑容。
「以旋姐。」
「來,你的下午茶。」以旋遞了一盒包裝精緻的蛋糕盒給我,又問:「我媽呢?」
「剛出門買菜了。」我把蛋糕放到雪櫃,又回到飯桌做功課。
以旋換了居家服出來,看到我還沒吃蛋糕,又問:「怎麼不吃?」
「我還沒有做完功課。」我指著其中一題數學題說:「這個不會。」
她坐到我旁邊,低頭閱讀題目,滿滿的百合香味圍繞者我周邊,我瞇起眼滿足的深吸一口氣。
「明白沒?」
「吓?」
「我剛剛說的你沒在聽呀?」
「對不起。」
「真是的,這次留心一點。」
以旋姐又認真的講解著,教我做了幾道題目。然後,我們一起吃蛋糕,花嬸嬸回來後,就罵以旋又在吃飯前給我亂吃東西,害我一會兒又吃不下飯。
以旋笑著朝我吐吐舌,晚飯時,我雖然有點飽,但還是努力的嚥下一碗白飯,免得她又被花嬸嬸抱怨。
直到晚上八點多,媽媽終於來接我了。我的父母兩人都在工作,從八歲起就將我托管給了花嬸嬸照顧。花嬸嬸的丈夫一早過世,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已經結婚,搬了出外住。
媽媽與花嬸嬸是在教會認識的,媽媽一直想出外工作幫補一下家計,剛巧花嬸嬸有空,她也挺喜歡我,於是媽媽就將我交給了花嬸嬸照顧了。
以旋姐正在讀大學二年級,平時會在甜品店做兼職,所以時不時就會帶一些蛋糕來給我吃,有空也會教我做功課。
好像是從以旋姐上大學開始,她身上就忽然有一股香味,初時我覺得有點刺鼻,但是聞著聞著,卻越來越喜歡。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香味,後來長大了,去了香水店尋找,找到一瓶很像的香味,那時才知道是百合花的香味,可是卻與我記憶中的香味不同。
為了複製記憶中的香味,我去上了很多自製的香水班,後來更去上了香薰課程,可以,還是找不回那記憶中的香味。
以旋姐很照顧我,記得有一次花嬸嬸要參加同鄉女兒的婚宴,她便帶了我出去玩,同行還有她的男朋友。
兩人帶著我去遊樂場一起玩,可是,那次我一點都不高興,以旋姐那天身上濃烈的百合香,讓我差點想吐。
過不了多久,以旋姐每天困自己在房間,我聽花嬸嬸說,她和男友分手了,那時,我的腦袋噹的一聲,呆住了。
以旋姐失去了平日的笑臉,我再沒有聞到百合花香的味道,她每天回家就困自己在房中,不再教我做功課,也不再和我聊天。
我望著緊閉的門口,心頭也飄來了一片烏雲。
我很想讓以旋姐姐高興起來,那時還年幼無知的我,在電視劇看到女孩子收到花會很高興。
可是那時的我沒有錢買真花,於是我到文具店,買了美工紙,趁著星期六日在家,摺了一大束花給她。
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她收到紙花時驚訝的樣子,她接過花束後,輕輕的擁抱了我一下,淡淡的百合花香環繞著我。
後來,我升上中學後,就沒有再到花嬸嬸家了,在中二的時候,花嬸嬸患病過身了,我和媽媽去靈堂上香,那裏充斥著焚香和燒衣錢的味道,我在靈堂上看到以旋姐蒼白的面和紅腫的眼,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之後聽媽媽說,以旋姐做了空姐,我一直記住,直至我第一次有能力坐飛機去旅行時,我買了她所屬航空公司的機票,希望可以看到她。
這種重遇的戲碼,只會在電影中出現,我當然沒有遇見她,卻遇見了佩琪。
她坐我隔壁,在填報關表時,她的筆沒有墨,便借了我的,但是到下飛機都沒有還給我。
後來,再坐回程的飛機時,我又在飛機上遇見她,直接跟她要筆,她還以為我是借故搭訕,後來才發現自己真的忘了把筆還我。
本來,我想著事情就這樣完結了,誰知下飛機後,她的行李箱爆開了,物品散滿一地。於是,我又借了一個手提行李袋給她,這次她負氣的說一定會還我,還問我要了電話號碼。
我們就這樣開始約會了,佩琪是開朗的女子,與我同齡,她在一間保險公司做會計,而我則是一名平面設計師,我們興趣相似,也喜歡日本,更喜歡神柲的古文明,交往後第一次一起去旅行,就去了希臘,然後兩人努力再儲錢,計劃下一次可以去埃及。
後來,珮琪看到同齡的舊同學紛紛步入禮堂,她便跟我說想結婚。也就是半年前,我如願的給她一個求婚儀式,很快的我們就開始進入談婚論嫁的階段,亦是從這個階段起,我發現我原來並不是很了解她。
我以為她會和我一樣贊成旅行結婚,一切從簡,但是她卻與家人眾口一辭的要有一個體面的婚禮,當下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成了孤島,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掉到一個陷阱裏,然後任人宰割?
結婚的酒席圍數,宴請什麼人,回禮要什麼小禮物,這些鎖碎又繁複的事,我不給意見,她說我什麼都不管。我給意見,她又不接納,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為此我們吵了好多次架。
從巴士總站下車,天色已黑,風勢越來越強勁,看來今晚會刮起大風,我環視了一下周圍,上了另一輛巴士回家。
回到家裏,外面已經下起大雨,我脫下T恤,隨意的掉到黑色彷皮沙發上,從背包拿出手機,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難怪一直沒有再收到電話,插上電源才一開機,就看到十來個未接電話和二十多個訊息,全都是佩琪的。
我緊皺眉頭的讀完所有訊息,卻無力再回,正想關機,電話鈴聲像魔音般響起,我盯著屏幕良久,最後還是接聽了。
「喂。」我刻意壓低聲音。
「你今天去了哪裏?為什麼不來?你是不是不想結婚了?」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尖刺的質問。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窗外的傳來狼嗥風聲,窗口啪啪的被雨點拍打著。
「如果我說不想呢?」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感到她像玻璃瓶爆裂,一下子崩潰了。
「我發現我們根本就不適合,趁現在想清楚不好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還有兩個月就結婚了,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我怎樣和親戚朋友交待?」
我沉默了。
話筒裏傳來抽泣聲,一會兒她冷靜下來,淡淡的說道:「什麼事也好,辦了婚禮再說吧。」
辦了婚禮再說?我聽到這句愣了一下,覺得很謊謬。
我望著那鎖緊的窗戶正被狂風吹得快掙脫鎖枷,我向佩琪說了聲好,再交待一聲,便急急的掛掉電話,拿了膠紙將其封住,讓它無法逃脫。
我歪頭望著貼上交叉的窗戶,輕笑了一下。
暴風雨憤力的拍打著窗戶,像在控訴著我的舉動,不讓窗戶獲得自由。
***
颱風之後的週日,珮琪來了我家,我一開門,她就撲到我懷中,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有一雙哭腫了的眼睛,感到昨晚我可能太過份了,我擁著她嘆了口氣,向她道歉。
她在我懷裏又哭了起來,哭的很委屈。
我盯著那被白膠布封死了的窗戶,白膠布慢慢的飄了起來,四個窗戶的白膠帶慢慢的飄向我和佩琪,四雙交叉的白膠帶分開成了八條圍成一圈,圈住了我和佩琪,圓圈越縮越小,然後將我和珮琪從頭到腳的捆起來,我和珮琪不得不緊緊的貼合在一起,我感到我們快由兩個人,被擠壓成了一個,我喘不過起來,想尖叫⋯⋯
「啊!」
我從床上彈起,滿頭大汗。
颱風已經離開,窗外猛烈的陽光又射了進來,我猛然彈起,將所有的白膠布全部撕掉,再掉進垃圾桶,望著垃圾桶,我再包起垃圾袋,掉到樓下的垃圾站,再回家時,佩琪已經在我的家裏。
她買了早餐上來與我一起吃,我們若無其事的吃著早餐,傾談著一會兒要去訂花球花車,晚上又約了一群會在婚禮中的擔當兄弟姊妹的朋友吃飯,並商討結婚當天的分工。
整個早餐時段,我一直沉默的聽著,吃著不知味道的早餐。
我沒有什麼朋友,那幾名兄弟也是佩琪的朋友,整頓晚餐我完全的像個局外人。
所有的事情如期推演,暴風雨夜的對話,就像颱風一樣,掠了過去,消失了,然後一齊回復正常。
那天偶然聞到的百合花香,一直讓我念念不忘。一有時間,我就會到那幢舊大廈附近轉一圈,再站在巴士站良久,看看能不能遇到熟悉的面孔。
望著不斷上落客的巴士站,我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個星期,也不知道為何我會這麼在意這樣的一件小事。
天已黑,我背著黑色的背包,果斷的上了一輛巴士回家,剛找到坐位,收到了藝雯的訊息,她約我吃飯答謝我那天的仗義幫忙,我回覆說她有給代課費用,不用請了,可是在她盛情難卻之下,我還是答應了。
又是一個週末的下午,我在她舊大廈樓下等她。不久,她下來了,本來我們相約吃午餐,但是我一直加班過了時,最後她說附近新開了一間咖啡店,環境不錯,於是我們們頂著午後的烈日,走了十五分鐘,終於在一條清靜的小街上,進入了一家咖啡店。
我真的有點後悔,早知道就在大廈附近的餐廳隨便選一間好了,我的汗水將整件白裇衫浸成透明似的。
藝雯看到我的不適,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沒想到這麼熱,我們應該坐巴士。」
我白了她一眼,不想理她,藝雯是少數和我談得來的朋友,我在她面前也不用客客氣氣的,那時珮琪還因此呷她的醋,我才告訴她,藝雯只喜歡女孩子。
藝雯看來是這裏的常客,她向店員很快的點了兩個餐,然後問:「老闆娘呢?」
「她說出去買東西」店員說。
我望著藝雯,她朝我壞壞的笑著。
「難怪這麼遠,還每天都來。」我一口氣喝光了冰水,感覺涼快多了。
噹啷!門口的風鈴因有人推門而響起。
「Fiona。」藝雯朝門口揮手。
我背對著門口,沒有回頭。然而,不知道是否錯覺,我聞到淡淡的百合香,我沒有理會,自從那天後,我總是無故的聞到百合花香。
有節奏的高跟鞋聲越走越近,百合花的香味越來越濃,正在喝第二杯冰水的我,手捧著透明玻璃杯,心裏不可置信的緩緩的轉過頭,看到來人一頭烏黑的長髮,一身合身剪裁的米白色連身洋裝,還有那張停留在十五年前的面孔。
口中的冰水滑過喉嚨,我竟忘了呑嚥,嗆到狂咳起來,握在手中的杯子,抖了幾下,冰水倒到我的褲管。我連忙將杯子放到桌上,掩著嘴咳了好久,才回復過來。
Fiona竟然就是以旋姐。
千想萬想,我就是沒有想到,我們竟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相遇。
「你還好吧?」藝雯應該也嚇了一跳,她關心的望著我。
「你沒事吧?」以旋遞了一張面紙給我。
「謝謝。」我低頭接過,不敢望向她。
「知道妳今天來,我留起了法式蘋果批給妳。」
「謝謝妳。」藝雯趁機捉住以旋的手,還偷偷的朝我眨眨眼。
我有點不知所惜的望了她一眼,就盯著自己的水杯,我的心在狂跳,以旋姐竟然一點也沒有變,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但是她好像不認得我了。我們最後一次見,我才中二,還是黃毛小子,她怎會認得我,正在想怎樣和她相認,她已經走開了。
我茫然的望著她優雅的背影,她還是有變,變得很有氣質了。
之後,咖啡店來了很多客人,我看見以旋姐很忙,但是還是不失優雅,她有時經過我身邊,我又聞到熟悉的百合花香。
結帳時,以旋姐拿了一個小紙袋給藝雯。
「這是什麼?」我問。
以旋笑著望向我說:「這是香水,藝雯說喜歡我身上的香味,我便送一支給她。」
「我也很喜歡。」這話不自覺的從我口裏溜出。
兩人奇怪的望著我,以旋還是笑得優雅的問:「是想買給女朋友嗎?」
「你怎知道我有女朋友?」我很驚訝。
「哈哈,隨口說的。」以旋開朗的大笑。
我被快樂的氣氛感染,也跟著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開朗。
藝雯告訴我,她是咖啡店的第一名顧客,那時店裏沒多少生意,她常常介紹她的學員來這樣用餐,漸漸的才有了客人,所以以旋姐對她特別的不同,看著她沾沾自喜的樣子,我心裏竟然泛起了酸意。
之後,我每一天放工後,都坐半小時地鐵來這裏,有時喝一杯咖啡,有時會吃晚餐,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怎樣和以旋姐相認,或者說,我害怕她早已經忘了那個無足輕重的男孩子。
隨著婚期逼近,我和佩琪越加忙碌,安排酒席坐位,設計當日的宴會的節目,還有準備當天的感謝講辭,每當聽到這些,我心裏就越加焦慮和煩燥,結婚怎麼就變成了一場表演?
但是在座的兄弟姊妹團,好像都討論得很投入,就只有我一個沉默不語,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興奮個什麼。
蓬一聲,忽然下起了大雨,我望著窗戶,竟然有點擔心以旋姐一個人怎樣回家。
這裏離她的咖啡店其實不遠。
看到珮琪和她的朋友傾談得興高采烈,我走到珮琪身邊說出去買點東西,便離開了,也不理會她探詢的眼神。
離開了工商大廈的派對房間,雨下得很大,我撐著黑色的雨傘截了輛的士去她的咖啡店。
我在咖啡店的對面馬路下了車,店裏還亮著昏黃的燈光,門口的電動鐵閘落下了一半,我正想走過去,店前卻駛來了一輛白色的寶馬,一名高大的金髮男子,穿著合身的灰藍色西裝,撐著雨傘走進店內,以旋姐和男子相擁親吻,接著親密的走出來,男子緊緊的擁著她的肩膀,兩人上了車,疾馳而去。
天空突來的一道雷鳴與閃光,將靈魂拉回我的身軀,我將雨傘掉在地上。街燈將雨水映照得如一支支粗短冰針,全都打落在我的臉上和身上。
我仰頭望著幽黑的天空,心裏咆哮,我到底在幹什麼?
被雨水沖刷了一晚的我,患上重感冒,發起了高燒,珮琪請了一天假來照顧我,又是煮粥,又是餵藥,她眼裏盡是溫柔與擔心。
我忍不住又在想,我到底在幹什麼?
當她扶我回床上休息時,我緊緊的擁著她說:「謝謝妳,對不起。」
「我也是,對不起。」珮琪望著我說:「我取消了所有的遊戲和表演環節,接新娘的玩新郞環節我也取消了。」
我睜大雙眼望著她,有點不能置信。
「我知道你不喜歡吵鬧,也知道你一直的忍讓著我。那次吵架後,我也反省了,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不過,有些事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你就將就最後一次吧。」珮琪摟著我撒起嬌來。
「當然是最後一次了,難道妳還想有下一次嗎?」我笑望著她。
她回我一個甜甜的笑容,一如我們熱戀時一樣。
病好後的週未,我上了藝雯的工作室,她剛剛下課。
「記得準時到。」我將紅色的喜帖雙手遞給她。
「恭喜你啊。」她笑著雙手接過。
我隨意瀏覽她的工作室,在她的工作桌上,我瞄到了那支香水,粉紅色半透明樽身,白色樽蓋,簡約又高雅。
「這是Fiona送妳的那支香水?」我問。
「是啊。」藝雯在收拾桌上的工具。
我拿起香水,噴了一下在手背,湊到鼻子聞了下,香味怎麼有點不一樣?
回憶中的香味,只能永遠的徜徉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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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來自天上的春分之水與人類屋舍起了爭執,雨水從簷片反彈掉落水泥地,模仿起打擊樂團。涼妹是為此醒轉的眾人之一,但昏脹的腦袋不允許她睜開眼,迷濛中她以為清晨到來,同時疑惑:什麼時候咖啡滴下來的聲音變得這麼大聲?難道早上一向只喝豆漿和米漿的兒孫也都改喝咖啡,家裡多了幾個咖啡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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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中的告白,承載著思鄉之情及戰爭帶來的無奈。 宮本醫師在戰場上與良子的交集充滿著悲傷與愛情的交錯。他的未婚妻良子在不同地方等著他的歸來,但戰爭的陰影讓他們無法團聚。戰爭中的荒謬與悲劇,讓人倍感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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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屋、工地、檳榔樹、果園,遠遠的,大甲溪河床,陽光照得脫水的石頭白得發亮。阿仁心想,阿公那時會看到果園嗎?聽說以前河道更寬廣,河濱地水一淹什麼都沒了吧,可能只是一大片草、草、草。熱風壓迫著阿仁的臉皮,臉頰就要失去知覺,有蟲撞上來彈開還是癢,不曉得是什麼蟲救了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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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沒有人,但有某種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跟黑暗交纏著,開窗也散不去。在玄關換鞋時,我盡可能放輕動作,母親可能還醒著,但我希望這個預感是錯的。穿襪子的腳掌滑進拖鞋,不會有人聽到布面短暫的摩擦聲。腰腹拉抬腿部肌肉,緩緩踏地,身體很難抓到平衡,險些重心不穩扭了腳踝,大概是這幾天太累,或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