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妳引用了劉定騫的文字,寫在有著粉色貓咪的信紙上。妳說書裡將三十歲的徬徨心情描寫得很好,我跟著妳的步調讀完了這本書,寫了封如同散文而非書信的email給妳。
我想,只是醉了,醉在大一那年試圖模仿大人醉酒的憂鬱裡,到現在還沉沉的沒有完全醒來。
到底還是醉酒了,只是一直要到此刻才能真的明白,當時已經醉酒了。
不知道酒有什麼魔力,事實上一點魔力也沒有,喝起來心情當然也不會比較好。借酒澆愁帶淚傾,喝酒其實會讓大腦運作的記憶更深刻,愁更愁一向有科學根據。大一憂鬱喝酒,好像也沒特別地為了什麼,更多的可能是模仿。模仿大人的陰鬱與戒酒澆愁,最好能夠把自己灌醉,吐一吐,昏沈一個晚上。或者說,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憂傷,把自己灌醉,好像傷痛也會跟著麻痺。
結果我從來也沒有醉過,討厭酒精的味道,只去超商買甜酒,連啤酒也沒喝過。記得曾經一個晚上喝掉七罐,除了哭了一個晚上以及不斷跟朋友胡言亂語外。沒有吐也沒有宿醉,但倒是把自己說了什麼忘了一乾二凈,什麼也不記得。不知道從哪刻起也就不喝了,是認清借酒澆愁無用,還是認清模仿大人無用。說真的,分不清也認不清,只確定就是無用,只有胃被好幾罐酒撐著難受的感覺。
醉矇了,不知道從當時就已經醉酒直到如今,此刻依然昏沉的沒有清醒。就像胃依然常常翻滾絞痛,沒有嘔吐卻也在意念中嘔盡辛酸甘苦咸。
辣味是痛覺,人們真的可以將傷痛嘔出嗎?
戒酒至今滴酒不沾,那幾個星期每晚試圖灌醉自己的陰鬱,清晰而又無比模糊。記憶是否有對我說謊呢?圓一個我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獨立的型態,只剩酒精走路的不穩。
妳喝酒嗎?印象中妳不菸不酒。我也說我不菸不酒,但那年冬季的晚餐卻只有酒精。反倒是成年以後,我真的不菸不酒了。大學,到底還不是個大人,事實上也不是個大人,連所謂的投票權都還離自己有段距離,想要改變社會改變世界,連張選票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妳知道有研究說,大腦到三十歲左右才發展完全嗎?或許,也不過就是一群剛成年的幼兒,剛學會走,才終於懂得可以鬆開他人的手。
茫然地想著,與妳通信的此刻,我是否依然不太會走,所以才試圖緊握妳的手?如果已經能夠自己往前,為何又總是害怕獨自被寂寞吞噬?
而我不想鬆手,兩人同行,像大一那夜的籃球場。妳說我喝太多了,扶我回去寢室,道別說著別再喝了下回再見。我不記得那夜是否有看見月亮,只記得籃球場上那一盞又一盞明亮的燈火,在夜裡如同一輪又一輪皎潔的明月。
妳喝醉了,妳說。我哭著跟妳說我沒有喝醉,我現在腦袋思緒非常清楚,記得這些細瑣的小事,放大成無比深邃的哀痛。
妳喝醉了,妳說,把酒瓶拿去一旁回收。
回去睡吧,妳喝醉了。
我沒有醉,是妳不懂,我從來沒有真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