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G】昂美番外《眼裡的繽紛燦爛》（三）

（三）眼到心的落差

　　廣告拍攝休息時間，昂哥坐在樹下乘涼，一邊細細擦拭攝影裝備，一邊回想之前小妹提供的建議。

　　『哥，追女孩子很簡單，長得帥就有及格分。』曾小妹提供追女友終極密技。

　　『嗯，所以？』第一項將他哥丟到放牛班，昂哥想掛電話了。

　　曾小妹慢半拍察覺不對，急忙挽回他哥的好感度：『不過，最重要的是為人正直，以及無微不至的照顧啊！金玉其外敗絮其內有什麼屁用！涓涓細流，滴水穿石，烏龜才是最終贏家！』

　　小妹又發病了，不知道在說什麼。昂哥隨口幾句，結束通話。

　　他仍採用小妹的建議，否則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然而，實施「無微不至的照顧」策略至今仍成效不彰，他不確定「無微不至」的意思，畢竟他的所作所為，也是關照同事的一部份，這樣真的算是追求嗎？

　　「昂哥，喝點冰水吧！」美美從箱型車拿冰水過來，順勢坐到旁邊。

　　「謝謝。」昂哥仰頭喝了幾口，鬱悶到不行。

　　別說自己想照顧對方，出外景時都是美美在照顧他，例如：下雨時得幫他撐傘、天熱時遞水給他、換機器和電池時幫忙跑腿──說什麼追求女孩子，根本把人當攝影助理使喚。

　　加分項都被對方做了，心裡給美美的分數已經爆表。

　　至於他，要怎麼加分呢？

　　小妹說過，女孩子通常喜歡甜的，下午缺血糖時送甜點會更好！

　　美美喜歡甜食，平日送糖果都會收下，可是等會要送出去的巧克力──在口袋裡融化了。

　　──啊啊，真是沒救了。

　　「昂哥很熱吧，要不要跟溪哥一起在車裡吹冷氣？」

　　美美用剛才在路邊攤買的圓扇替他扇風，自己脖頸還留著薄汗，昂哥拿過扇子大力晃動，讓兩人都能吹風。

　　「昂哥對我好好喔！嘻嘻！」美美笑了幾聲，望著遠方山巒，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捂著臉頰搖頭晃腦。

　　「怎麼了？」昂哥挺習慣她這種摸不著頭緒的行為，不大驚訝。

　　「沒有！我哪有怎樣！」美美分開手指，露出一隻眼睛窺視他，視線對焦之時立刻重新蓋住，發出慘叫聲：「救命啊！救命──！」

　　「！」莫名成為非禮女孩子的昂哥，這次被嚇得舉起雙手，「我什麼都沒做啊！」

　　阿金聞聲而來，抱著幾瓶冰水，「幹麻？阿溪沒中煞，這次換她是吧？」

　　「我、我哪有煞到誰！阿金哥亂講什麼──」美美羞得奔離現場。

　　「笑死，要不要幫妳播伍佰的《煞到妳》啊？」阿金對著美美的背影大喊。

　　「不要！」美美大聲拒絕。

　　阿金拿手機滑出音樂，連接藍芽喇叭，瞬間空曠安靜的室外充滿熱情的男嗓音。

　　車內納涼的林本溪探出頭，哈哈大笑：「現在是要戶外卡拉OK杯透嗎！哥不會輸的啦！煞丟妳──」

　　「啊啊啊啊啊！天啊！不要啊！誰要杯透啦！卡歌卡歌！」美美邊哭叫邊跑回來。

　　今天廣告拍攝時間短，早早回工作室吹冷氣，即便時值夏末，氣候仍悶熱潮溼，大家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人人擠在冷氣出風口吹第一手涼意。

　　除了林本溪，他獨佔循環扇做曬後護理。

　　美美瞅眼自己被曬紅的雙手，跑去林本溪旁邊伸出雙手，蹭蹭美容護膚。

　　林本溪將冰毛巾放她手上，睨她一眼，「不是有人說自己年輕代謝好，曬黑幾天又會白回來？」

　　「曬黑幾天也會變醜嘛！」美美跟著他的動作。

　　「這個嘛，有些人曬黑也很美啊。」林本溪將幾片卸妝棉拍到她的臉頰。

　　美美愣了一會，反應過來，「你這是在說我不曬黑也不漂亮吧！」

　　「哎，妳這不是……可愛嗎？對吧？」林本溪轉頭問其他人。

　　「算可愛的類型，但不是我的菜。」阿金說。

　　「阿金這種大叔型也不是我的菜！」美美氣鼓鼓地回話。

　　「嗯，可愛。」昂哥說。

　　「……」美美掩著臉拍打桌子。

　　「昂哥這是禮貌性回答，妳別當真啊。」林本溪拍拍她的肩膀，好意告知真相。

　　「你最該學習禮貌啦！」美美氣得齜牙裂嘴。

　　通常出外景的一天，大家會直接回家休息，不過廣告主前幾天加碼，希望影片宣傳能配合他們產品上架時間。調整拍攝時程後，今天由昂哥和美美做影片後製；林本溪晚點得再去其他工作室當嘉賓，明天還有製茶工坊產學合作拍攝活動；阿金得去參加事前會議，這兩天無暇協助影片後製。

　　阿金留下分鏡稿，昂哥依此篩選影片並合成片段，完成後由阿金進行細部加工，這是他們慣例合作模式。

　　美美的工作就是從多如繁星的影片檔中進行第一層篩選，她不大喜歡做這件事，因為會無聊到打瞌睡，還會被阿金敲頭或林本溪捉弄。

　　不過，今天不一樣啦！美美抱著筆電滑到昂哥旁邊。

　　「可以吃糖果。」昂哥拉開抽屜，繽紛鮮豔的糖果零食任君挑選，還有一大堆沒融化的巧克力，今日餵糖任務圓滿達成。

　　「我很容易變胖耶……」美美拿了黑巧克力。

　　「胖胖的也可愛。」昂哥摸摸她的頭髮。

　　「真的齁！那我要再拿一個！」美美笑得甜，這次拿了健達出奇蛋。

　　加班的日子一向苦悶累，加班挑影片更是苦不堪言。

　　美美一晚上嘴巴沒消停，東聊聊今天的拍攝如何，西聊聊好想知道赤溪西批到底怎麼在一起的，南聊聊追劇心得，北聊聊接下來好多待執行企劃，這是要累死大家，阿金哥怎麼還不招募員工。

　　「啊，我好像太聒噪了……」聊了一個段落的美美回過神來，神情尷尬，「我媽說我跟爸爸一樣超愛說話，父女坐在客廳像機關槍掃射一樣吵，對不起喔，沒注意到吵到你。」

　　昂哥不大會聊天，一般喜歡聽其他人聊天，他本想好好回應話題，不過美美一路講到最後不減熱情，偶爾會詢問他的看法，這種相處模式讓人很自在。

　　雖然喜歡的人坐在旁邊，是有那麼點緊張，但跟交際時的無所適從是不一樣的。

　　「不會，像老家養的小黃雞，我以前常會待在雞舍看小雞們對著我叫。」

　　小小的、暖暖的，好想捧在手裡呵護著，以前年紀小，爸媽不肯讓他進雞舍，現在長大了，遇到可愛的小黃雞（美美）卻不能隨心所欲。

　　用那種溫柔的目光說她像雞舍裡的小雞仔，美美搞不清楚該欣喜還是羞恥。

　　影片有了分鏡稿的主軸，再一天時間就能交差，細化部份仍需要阿金親自操刀。趕上預期進度，昂哥放鬆許多，回過神來，才發現已是晚上十一點半，過於專注而未能注意時間與環境。

　　美美不在他旁邊，已經回家了嗎？昂哥張望四周，沙發上正是蓋毛毯睡覺的美美。

　　怎麼不走呢？昂哥簡單收拾桌面，背上自己和美美的背包，蹲到沙發旁邊輕聲叫喚，「美美，醒醒，我送妳回家。」

　　「嗯……」美美揉揉眼睛，搖搖晃晃坐在沙發，等待開機時間。

　　「妳事情做完怎麼不回家？女孩子晚歸危險，下次別這樣了。」昂哥坐在旁邊等她清醒，將包包交給她。

　　「等你下班，想一起去吃宵夜。」美美將包包抱在懷裡。

　　「要吃什麼？我騎機車，不能喝酒。」

　　「那──永和豆漿！要吃總店的！」想到吃的，美美精神大好，背起背包立刻出發。

　　昂哥險些跟著直接下樓，返回工作室檢查電源，接著拿上玄關的安全帽，鎖門並拉上鐵捲門，這才快步下樓。

　　夜幕低垂，路燈昏暗，上班地點不是蛋黃區，雖不至於荒郊野外，但只要晚上八點後有如空城，寥寥數名路人走在人行道，美美坐在停機車區旁邊，等著他出來。

　　女孩子獨自一人待在這種地方……

　　昂哥煩惱又有點生氣，盡量緩和語氣，「我剛才不是說過晚歸危險，妳坐在這裡時間不長，但還是有風險，妳知不知道？」

　　「可是──」美美眨眨眼睛，嚥下所有狡辯的話，點頭認錯，「對不起，我下次會跟你一起走的！」

　　平常叨唸兩個妹妹沒半小時是不會理他，沒想到美美這麼乖，昂哥一時說不出話。

　　以為對方仍在生氣，美美抿抿嘴，鼓起勇氣，頭撞了下昂哥的手臂，小聲說：「對、對不起，我下次會在樓上等你！」

　　這頭槌的用意是？昂哥困惑看她，結果被她遮住眼睛。

　　「走囉走囉！我肚子餓了！」

　　「……喔。」

　　美美來永和豆漿總店許多次，喜歡在假日跟室友們大快朵頤，菜單上手瞬間點單完成，小籠包、燒餅油條和豆漿直接上就對了。

　　昂哥第一次來總店，不清楚有何區別，他認為連鎖店口味應該相去不遠，實際上仍有顯著差異，總店煮出來的豆漿有股神秘的燒焦味，昂哥不大喜歡，不過美美非常迷戀這股焦味。

　　「這是黃豆臨死前的哀鳴，是生命的口感！」美美用力吸了一大口生命靈氣。

　　「……」她跟阿溪真的不是親生兄妹嗎？

　　總店是二十四小時全天營業，不急著在歇業時間吃完，美美有各式各樣的話題，分享她的小世界。

　　昂哥想起小時候蹲在田裡玩仙女棒，綻放一條條亮銅色的火花，劈哩啪啦地落到土裡，美得讓人目不轉睛，想一直看下去，無奈轉瞬熄滅。

　　今天不同於以往，有很多時間，仙女棒不會熄滅，在他眼裡繽紛燦爛。

　　很漂亮。

　　很美。

　　很不可思議。

　　很快樂。

　　「昂哥？」美美咬著小籠包，困惑地歪歪頭。

　　「沒事。」昂哥微微一笑，再夾了一個小籠包到她碗裡。

　　一頓飽餐過後，美美摸著漲得難受的肚皮，希望能散散步消食，昂哥記得她住的地方在附近，便提議邊走邊送她回去。

　　美美心裡癢癢的，順了順瀏海，「我以前都會跟男朋友說：『我家就在附近，不用送了』，他們就真的沒送，我都還沒說什麼，你就想到要送我回來……」

　　說到後面越覺得羞恥，哈哈笑聲蓋過尷尬，「我室友都在家，不用擔心，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的！」

　　昂哥聽了有點火氣，讓女孩子單獨走在夜巷，那些人好意思稱為男友。

　　「他們不送妳，我想揍他們；妳不讓我送，我會擔心，所以不要推辭。」

　　「嗯！」美美笑開嘴角，大力點頭。

　　昂哥擔心她單身，後面日子都得自己走夜路，又道：「在妳找到下一任前，我會送妳回家。」

　　「……」美美頓時停步不前。

　　「怎麼了？還是很撐嗎？」昂哥回頭看向她。

　　美美的表情難以形容，似乎感到訝異，似乎難以置信，似乎難受得很，他猜想可能是剛才的話，令她想起分手沒多久的Mark。

Mark說過會送她回家嗎？昂哥斂眸。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美美的聲音帶有些微哭腔。

　　「美……」

　　「你不是那個認真看著我的人嗎？」美美握著拳頭，眼淚嘩啦啦地流下，

　　這是他第一次惹哭她，他以為他能成為永遠不會惹哭她的男人，結果這麼容易──他震驚得像面臨世界末日。

　　見昂哥驚愕的表情，美美羞紅了臉，搥打自己的腦袋，「啊啊！丟臉死了丟臉死了！我居然這麼自戀，以為昂哥喜歡我！」

　　「我……」昂哥跨前一步，想講點什麼。

　　「不要！」美美退後數步，又羞又急又氣，「到底怎麼回事？我一直被當成妹妹看待，我明明知道的！我怎麼會誤會？笨蛋笨蛋！」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無法自拔，他的話沒能傳進她耳裡，他只好跑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臉頰往外拉，「美美，冷靜點，聽我說話！」

　　「……豪洞。」她痛到冷靜了。

　　昂哥鬆開手，抓抓頭髮，手負在後，深吸一口氣，目光直視傻愣愣的女孩。

　　「美美，沒有誤會，我確實在追求妳，很喜歡妳。」

　　美美臉蛋通紅，神情喜悅，「我、我也是啊！那天你對我說的話，我一直很開心！」

　　昂哥沒想到會立時得到回應，面有難色，「希望妳能多想想，我和妳的前男友有諸多不同，我長得不帥、性格木訥、沒有品味、不懂得逗女孩子笑、興致一來就只知道攝影……」

　　「我知道啊！」

　　「我不是妳的理想型，也沒有想要成為理想型的念頭。」

　　「沒有要你這樣……」

　　昂哥仍然搖搖頭，沉思一會，按住她的肩膀，認真而真摯，「我希望妳再想清楚。」

　　嗚嗚！為什麼啦！不是很懂耶！美美崩潰地無聲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