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最文明的衣，干最野蛮的事

前不久，由于某些原因，在和朋友大打发时间的时候，意外地选择了这部已经在世界范围内爆红的韩剧，鱿鱼游戏。其实按我个人的选剧标准，这种被大众追捧的热门剧从来都不是我的选项。不过就这么阴差阳错，在短短的几天里，就这么陪着朋友，伴着零食和花草茶，看完了这部长度堪比日剧，精彩堪比美剧，风格实实在在是韩剧的作品。

因为记性不好的关系，即便是如此只有九集的短小剧集，我都没办法完整地用脑海复述整个故事。不过既然是有给人印象深刻的部分，自然还是能想得起来的。其实对我而言，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别的，恰恰是男主角的自我介绍：我乃双龙洞的成奇勋。在克制住了好几次想给自己注册个如此网名的冲动之后，我才开始认真回想起这部表面看似很平常但是却各种暗示，象征主义充斥的作品背后的深刻社会意义。

应该说，本剧的导演对讽刺和象征主义的运用是炉火纯青的。作为通常影视产品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本剧对服装的选择让人感到眼前一亮。而且又十分发人深省。以我自己的观点来看，本剧当中的服装其实在细节上充满了反讽。尤其是在接近尾声的第六轮游戏前后，让身着礼服的角色展开本剧中最血腥，最暴力，最反映人与人之间纯暴力战争的鱿鱼游戏真的是神来之笔。其实仔细一想不难发现这其实就是导演想要接作品表达的主旨之一：如同鱿鱼游戏一样的当今世界中的众生，无不是和这些参加鱿鱼游戏的角色一样，穿着最文明的衣服，干着最野蛮的事情。

对通过残酷的流血斗争，踏着光州事件先烈们的血迹成功争取到本国的自由民主的韩国人而言，用这种看似非常极端的镜头来揭开社会的画皮，揭露社会真相的各种影视作品在言论解禁之后就一直如同井喷一样从来没有停止过。无论是揭露光州事件的出租车司机，描写韩半岛战争的太极旗飘扬，共同警备区，向着炮火，还是描写脱北者真实的北逃。等等。韩国人自从有了可以自由发声的人权，就从未停止过对社会真相的揭露以及对人性善恶的讨论。在言论自由的光环下，韩国人在这些问题上的讨论就如同是太平洋中的波涛一样从未停止过。韩国影视圈对社会，政治和历史问题的讨论从来就不曾远离。这一点，与现在的某些欧美国家的娱乐圈动不动就绕开政治走，绕开社会走的那种怯懦胆小，毫无批判精神，对社会绥靖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以本剧来看，其实韩国导演最最有勇气的一部分，莫过于毫不避讳地描写了一个几乎被全世界选择性无视的残酷犯罪：活摘器官以及非法器官交易。众所周知，当今世界上，参与此类犯罪最为猖獗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全世界除美国以外，从体量，经济总量以及活动频繁程度最大的跨国犯罪集团：中国共产党，以及它所控制的中国政府。而各国慑于中国共产党手中掌握庞大的军事力量以及可观的核武库和与之对应的经济，社会，外交等各方面的所谓软实力无不在公开场合选择对这些赤裸裸的野蛮犯罪视而不见，装傻充愣。在鱿鱼游戏的剧集里表现出的活摘器官，其实与中共在军警医院里进行的活摘器官其实从本质上并无二至。唯一的区别就是，相较于剧集里用一个技术平庸的二流医生和简陋至极的设备，中共更青睐自己精心训练的专业“医疗”团队以及各种进口的高端手术设备。毕竟，剧集当中活摘表现力有限，远不能和中共从注射毒药到冷藏空运的极专业水平相提并论。不过，其中有一点却是和中共的活摘犯罪完全一样的。那就是血腥的场面以及受害者地狱般的恐怖。而且由于器官移植技术的发明时间的关系，这种血腥的罪行也只出现于我们现在说生活的这个时代。应该说，正是一群生活在我们这个穿着文明时代的一群穿着文明的衣冠禽兽，用自己的双手干出了哪怕是我们历代最残暴祖先们都做不到的野蛮。着实是在历史上写下了前无古人的野蛮新篇章，为人类的残暴罪行的下限的再次调低做出了“贡献”。从历史角度看，这些禽兽们打扮得比以前任何的历史时期都要文明，同时做出来的事情则比以前任何历史时期都要野蛮。

而说到本剧当中最大的创新点，个人认为是对“运营方”的设定和描写。其实如果只是这种以类似“残酷生存游戏”为主题的影视作品而言，本剧其实与其他的剧集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因此在有的时候还被指责为“抄袭”。不过比起过往的同类作品，本剧最大的创新就是一个对游戏“运营方”的崭新设定。在以往的作品中，游戏运营方要么是一笔带过，很少描写，要么是设定成高高在上，生活奢靡的得意权贵。但是本作却一反常态，将游戏的“运营方”设定成了一群生活作息几乎和“玩家”们没有区别的“工具人”。这其实是鱿鱼游戏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表达。也是将本部作品的内涵成功深化的一个关键。本部作品中其实和以往的权贵平民“二分法”不同，在鱿鱼游戏中其实是有三方在参与：权贵，运营方和玩家。权贵们虽然主宰和拥有游戏，但是却并不亲身参与运营和管理，而是将游戏的运营和管理交给一群和身份地位与玩家其实无异的工具人们去做。这样的设定大大加深了作品的真实性。一下子就和当今社会发生了激烈的共鸣。因为在现实世界中真的是如此。人们有时往往过于简单化看待社会的结构，以为社会当中就是权贵阶层与庶民韭菜阶层的直接对立，其实不然。为了达到最佳的统治效果，现实当中的权贵们和鱿鱼游戏表现的一样，其实并不直接统治庶民，而是特意将统治的权力交给另一群底层庶民来让他们充当直接统治的工具人。这在剧集当中反应出来的，就是游戏的运营方。导演非常精辟地将充当权贵马前卒的工具人们定义为三类：管理者，劳工，士兵。这一分类几乎是正中当今社会的咽喉。不管是什么样的统治结构，这种对工具人们的划分几乎可以套用在现在任何国家的社会形态当中。导演这样的设定，其实就揭开了现代社会的虚伪画皮：作为统治者的权贵们一边各种作威作福，拿底层庶民韭菜们的性命取乐，同时又以下方权力的方式招募一群其实待遇和地位跟底层庶民们无异的工具人充当马前卒，让他们去执行权贵们的统治命令，同时充当权贵利益与底层韭菜之间冲突的缓冲和盾牌，并吸引底层韭菜们的仇恨火力，以保证真正的权贵们的安全。尤其是剧集当中导演很巧妙地安排卧底警察黄仁昊所扮演的角色，通过他的视角和身份切换，将身为管理者，劳工，士兵三种工具人的个人“生活“完整地展示了出来。真实地揭露了这些身为一线打手和爪牙的”嚣张角色“们比普通人更可悲更凄惨的囚徒人生。在影片当中，这些工具人们住着和牢房无异的”宿舍“，吃着和牢饭无异的饮食，被禁止交谈，说话，问问题，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对照一下现实，一下子就能找到原型：这不就是现实中那些在社会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统治机器：军，警，宪，特，城管，保安们每天实实在在的日常吗？而且，导演除了细致地描绘了这些工具人们的日常之外，还频繁地表现了每当这些工具人遭遇不测时的下场：被象征底层韭菜的”玩家“们反抗杀死，被心怀歹念的同僚杀死，被身为”主子“的权贵杀死，抛弃。甚至连当权贵的”人质“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些自以为和权贵们是”同党“的棋子们从来在权贵眼里就和那些”玩家“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棋盘上黑白的一方而已。

不过，如果说本作只是一味地批评现实而没有其他的反思，那充其量也就是导演高端的牢骚罢了。作为真正有深度的作品显然不能这样做。在几乎全片充斥黑暗的主题之下，导演还是在一些特意的场景当中预留了一些反映人性光明的地方。无论是非法移民阿里的那份善良还是主动让位赴死的智英，也算是在夜空中照出了一丝星光。当然，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把这些些许的善行看作是对本作中的大多数的恶行的反衬。毕竟，本作的主角是以韩国历史上真实事件：双龙汽车裁员事件为题材改编的神奇男主人公：双龙洞的成奇勋。平心而论，这个男主人公的表现其实并非一个”善人“，”英雄“，而更像一个”以运气/主角光环护体“的侥幸赢家。不过这样的设定恰恰最符合现实。现实当中没有美漫里的超级英雄，更多的是像成奇勋一样的，浑身上下挂满了种种劣迹和缺陷的底层人物。而他们的成功也有很多看似很侥幸的地方。但这就是现实。这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现实。这样毫无超能力，甚至让人感到很弱的主角给观众带来的最强烈的代入感。这让观众不禁思考，在这真实的，名叫人生的鱿鱼游戏当中，我是像成奇勋一样披荆斩棘，赢得最后胜利，还是像那455个输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回望前文，竟然不知不觉地写了那么多，真的是也挺让人意外。不过这应该不会是结束吧。鱿鱼游戏的第二季已经确定开拍，新的剧情也将继续。但其实这并不重要。正如那一再出现在车站上，一边扇人耳光，一边玩着小孩子的打画片游戏的神秘推销员一样，现实不停，鱿鱼游戏不止。即使是在异世界，只要人类还有罪恶，还有欲望，还有不公，各式各样的鱿鱼游戏以及格式各样的赢家输家就会永远层出不穷，生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