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騎士異聞譚✎XIII. 魔法總覽

　　「此處為始、移現彼方──資源中心為末。」伴隨咒文，眼前的房間景象不可思議地融化，變成一扇門──索羅認得那是校內參觀時路過的資源中心、更意識到莫葉與自己兩人分毫不差地站在門前幾公尺。但比起彷彿呼吸般自然就能使用魔法的震撼，能夠閱讀上古時代文字一事讓從未接觸過魔法世界的索羅腦筋仍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紙片上寫的就像家鄉母語跟以前在學校課本上所學的文字，對索羅來說並沒有任何無法辨認的難處。硬要說出哪裡不同的話，大概就是紙條上所寫的文字比較接近行書或草書──

　　「進去吧。」不顧還沒驚訝完的室友，莫葉領索羅踏入資源中心。

　　資源中心內部跟索羅熟悉的圖書館相同，有大量的書架以及閱讀區、每排書架前方都標示了書籍的分類。夜晚的資源中心學生寥寥無幾，兩人迴盪於書架之間的腳步聲也因此特別清晰。「找到了。」在其中一架前方停下腳步，莫葉率先從架上抽出一個只能容納光碟片大小的方形透明物品。

　　那一小塊片狀物體上、用了漂亮的字體鏤空寫著魔法總覽。莫葉把那片物品帶回閱讀區，放到閱讀用的桌面上。確認索羅有跟過來，他伸出手一字一字仔細的觸摸魔法總覽四字──魔法總覽就這麼從片狀等比放大、伸展成辭海字典一樣厚實、打開後寬大約120公分的書本。在書展開前，索羅注意到古老的封皮上印刷的字體跟剛剛片狀物體上的鏤空字體一模一樣。

　　「好大……」呢喃幼稚的感想，從沒有見過這種開書方法，跟莫葉保持一公尺距離的索羅一臉恍惚。莫葉讓開一點位置讓這位室友站到打開的書本另一側好維持距離，他指著索羅那一側的目錄。

　　「用這個找找看你是哪系。那一頁底下有個手可以按的地方……手放上去。」以點頭代替回答，索羅摸上書本內頁，魔法總覽立即散出柔和的光芒，然後開始翻頁──簡直像活著的一樣。意識到書本要翻頁，配合地抽回手按到桌面上的索羅緊盯著眼前的超常現象，看著書頁翻到一定程度總算靜止下來，上面顯示出的標題用通行文字寫著「閱覽須知」幾字。底下開始跑馬燈似的浮現內文，形同看租借的電影前會有的說明時間。靜下心來閱讀內文，索羅專注的程度就連一旁冷靜觀察自己反應的莫葉都無暇顧及。

　　『敬愛的使用者：系別判斷實為個資之一。基於保護原則，使用魔法總覽查詢系別時，將會自動進行對竊聽、窺看等行為的屏蔽與記憶消除。請在閱讀完畢後點擊書角，以利本書自動進行收納。感謝配合，祝您使用愉快。』

　　短短一句警語充滿令索羅震撼的內容。也就是說，站在另一側的莫葉實際上是看不見自己的魔法系別的？但這又衍生了一個新問題。如果這是如此隱私的事物，為何學長姊──尤其是洛德學姊──能夠毫不避諱地說出她自己的系別、甚至用法？

　　沒給索羅思考的時間，內文立刻變了樣貌。斗大的標題寫了『息系』二字。是與目前為止已知的魔法系別全然不同的種類……還在思考之中，息系魔法的介紹詞便浮現出來──

　　『特殊之人所用的特殊魔法。能夠捕捉所有魔法師可以讀取的氣息、並加以運用的系。全世界可掌握的使用者僅寥寥數人，至今仍未解明此系別的發展極限到哪裡。值得一提的是，魔法系別便是以息系讀取得了的息來做分類，其可謂孕育所有魔法系別的母親。』

　　訊息量五雷轟頂似炸開，但內文跑馬燈還沒結束。

　　『息系魔法最易與光系魔法混淆。以揮動魔杖為基準，若魔杖尖端帶有些許藍光為息系；若是單純的白光則為光系。但因息系的藍光趨近白難以辨認，因此推估會有息系魔法師在求學過程中被誤判為光系魔法的情形。詳細內容可點擊上述詞目查詢光系的判定結果。』彷彿逃避什麼，索羅立刻按下光系魔法幾字──

　　『以揮動魔杖為基準，魔杖尖端會產生眩目的白色光芒。主要用於初級的淨化以及照明。光系所製造的熱能亦能成為攻擊手段。』境界至此，索羅已經無路可退。

　　在魔法騎士團全體前揮動了魔杖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光輝確實帶著藍色、想忘也忘不掉──但自己絕不是什麼特殊之人、更別說擁有孕育出所有系別的魔法。肯定是哪裡出錯了，這輩子想也沒想過、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抽回彷彿被燙傷的手，大腦陷入混亂的索羅不顧旁邊室友，拔腿就跑。

　　「等、喂！」甚至來不及喊住跑掉的索羅，莫葉剛轉頭便被按住肩膀──

　　「閱畢的書要歸位，一年級。還有，資源中心禁止喧嘩。」被一位貌似中年的婦女厲聲提醒，莫葉也只得認命地留下先幫忙收拾。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深知自己又幹了件好事，索羅抱著頭窩在行政中心一樓的走廊角落。充滿心中的懊悔與恐懼不斷搾取著索羅的淚水。向空氣頻頻道歉，索羅嗚咽著縮成一團──反應過來時已經跑到行政中心，更糟糕的是體力剛剛全部用在狂奔上、現在已經走不動了。要是被老師們看見的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再說無緣無故的逃跑已經是第二次，這下肯定會惹莫葉生氣……

　　「那邊的，是誰？」凜冽的女音冷不防自後方傳來。索羅對這語氣有所印象。跟洛德學姊相比更為成熟和穩重、且帶有相當的氣勢。在迎新晚會上曾經聽過──意識到這點時，索羅才發覺自己已經站起身了。

　　「啊、那個……對不起。」扭捏著向金袍的女性鞠躬，索羅聲音細小的彷彿蚊子叫。

　　「是您……」與卓根老師的反應非常相似，貴為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校長荷莉絲瞪圓了雙眼，然而僅止一瞬，她立刻斂起驚訝的神情。「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何獨自一人在這裡呢？」和方才相比柔和許多的嗓音以及出人意料的親近問話，讓索羅不由得安心許多。荷莉絲校長雖然氣質嚴肅了點，但是個好人。而且，她還是挑選了自己的魔杖並讓洛德轉交的人──

　　「那個……魔法總覽……」剛剛才接觸過的書以及嚇人的事，若是跟校長講，她會明白嗎？

　　「是的，那本書涵蓋了非常多實用的知識。」僅是提到書名，荷莉絲校長便點頭表示理解。她讚許那本總覽的同時亦瞥見索羅不安的神情。「莫非您剛才在使用魔法總覽時，發生什麼問題了嗎？」若是如此，為何一年級生會在夜晚熄燈時間獨自一人出現在行政中心一點，或許就可以說的通。秉持幫助新入學生適應環境的想法、以及個人的私情，校長等待著回應。

　　索羅聞言垂下眸光。測驗出來的結果讓人感到腦袋空白一點算是問題嗎？不過，既然這所學校有可能解決那個讓人困擾的體質，是不是跟校長商量的話、會有什麼方法？但是在那之前，還有好像很艱難的騎士戰以及被扔在資源中心的莫葉……混亂的事情太多了，此刻可以和校長傾訴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個……魔杖……」

　　「是指請洛德轉交給您的魔杖？」校長的反應非常迅速、沒有任何遲疑。「那只是物歸原主罷了。」輕牽起笑容，荷莉絲校長注意到拼命攢著學院袍、不住發抖的索羅。她正想開口安撫，索羅便吐出了清晰的「息系」兩字──

　　「若對魔法能力還沒有信心，請先別輕易地向他人聲張自己的魔法系別。」低聲作出提醒，荷莉絲伸出食指擱上自己的嘴唇。「我的確知道您的系別，但我願意以性命擔保、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沒有否認這個系別結果一點，讓索羅不由得瞪圓雙眼。這間學校的校長為何會知曉自己的系別？物歸原主又是什麼意思？母親知道這些事情、才讓自己到這間學校就讀的嗎？雖然入學前就已經感覺有不少謎團，卻沒料到規模竟大到連校長都知道自己的事情──究竟是魔法世界太過厲害、還是自己不知情下在哪裡留下過什麼線索，索羅已經搞不清楚了。

　　「也是。現在說這個恐怕還不是時候……」讀出索羅的混亂，荷莉絲校長體貼地終止了話題。「娜塔莉亞。」她道出這幾字，輕柔彷彿一伸手便會從指縫溜走的風。「回來後，請您再次這麼稱呼我。」校長說的話，索羅一時無法明白。繼卓根老師怪異的舉止後、荷莉絲校長所講的更是讓人毫無頭緒。她們的反應在魔法世界或許是理所當然，對從新世界而來的索羅卻並非如此。處處是不懂與沒有經歷過的事情，要跟上她們已經很困難、更別說是理解她們的話中話──

　　「找到了──校長？」熟稔的男音從校長後方傳來，是莫葉。

　　「您來找索羅嗎？」坦然地接話，荷莉絲側過身子讓莫葉可以看見一臉呆滯的索羅。「時間不早了，兩位請盡快回宿舍吧。」

　　「嗯。」

　　「那一位就拜託您了。晚安。」下意識點頭回應校長給的指令，莫葉沒有多想話中的意思。他上前到距離索羅一公尺外的距離停下、快速地打量過一圈。看上去沒有受傷也沒有異狀……剛才逃跑的事情不適合在此刻追究、而且還巧遇校長，該說幸好她沒有被一公尺魔咒捲入嗎？思考飛速運轉的莫葉注視同寢室友慢吞吞地縮著身子移動，確認索羅沒有逃跑之意後才重新返身往宿舍方向邁出步伐。

　　「回去吧。」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