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記者:【去普丁化】為俄羅斯人職責

2022/03/04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一個【去普丁化】的痛苦過程,在我們前方… 有些事情只有我們俄羅斯人,自己可以去做。-俄羅斯記者 Natalya Guevorkian
七十七歲俄國老奶奶,Yelena Osipova,因抗議烏克蘭戰爭被捕(Twitter/Alex Kokcharov)

【簡介】

俄國將於明日周六(3月4日)實施「反假新聞」媒體新法-任何人將烏克蘭「軍事行動」稱為「戰爭」,將「去納粹化」講成「侵略」,任何提到烏克蘭「平民死傷」或俄羅斯「軍隊陣亡」的報導,將可能「判刑十五年」。為此,BBC以於今天快速結束其於俄國的業務,其網站於昨晚已於俄羅斯離線。
然在此壓力下,俄羅斯記者 Natalya Guevorkian 仍於俄國與法國媒體,大膽發表評論,認為普丁不僅於烏克蘭,同時「在俄羅斯製造罪行」,將嚴重「影響後代子孫」,引發「兩國世代傷痕」,俄羅斯的有識之士,應當著手【去普丁化】。試將全文翻譯如下,敬請分享。

【全文】

我兩天來不斷思考我和一個俄國朋友的電話討論。我們講到戰爭開始後,烏克蘭人對我們的觀感。我說,時間會一點一點地治癒一切。她卻跟我說:「不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從此,我這個世代能夠和烏克蘭和解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
需要二十五年,蘇聯解體後,捷克人才不會一聽到俄語,馬上翻臉轉頭。我相信捷克人今天看到俄國軍隊侵略烏克蘭,一定怒血沸騰。我十二歲時,遇到了佔領捷克斯洛伐尼亞,三十四歲時遇到解體。現在我六十五歲了,我相信普丁對我、對所有俄國發聲反戰、有理性的人,犯下罪行。
我不知道普丁疫情兩年來,在地堡讀了什麼。我覺得,應該是《我的奮鬥》。他是不是感同身受,德國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如何從戰敗下復出崛起?是不是學到希特勒,如何利用宣傳機器製造謊言?從清晨開始轟炸烏克蘭,以佔領者之姿入侵,然後不斷提到閃電戰,一切的一切,都難以讓人不想到納粹。
但不是世界每個人都睡著了。事實,有他的名字。戰爭,叫做戰爭;侵略,叫做侵略;罪行,叫做罪行。普丁從不想從他的地堡走出。等待他的,是懲罰。但是,等待我們俄羅斯人的,是什麼?在未來,是個痛苦的長時間【去普丁化】。然而在當下,在於那些還沒被洗腦的人,個人和集體的抵抗。有些事情,只有我們俄羅斯人,自己可以去做。
在俄羅斯,不幸地,今天沒有任何人可以見到普丁,坐在超長桌子的對面,看著他的眼睛,以二十公尺的距離,跟他說:「您對烏克蘭犯了罪。您對俄羅斯犯了罪。您試著恐嚇世界,帶來災難。您下達罪惡的指令。您是罪犯,您必須離開。」
我不會像我的朋友一樣,直接向精英呼籲,如庫德林、丘拜斯等位高權重高官,還是俄國大富豪。這場戰爭,是視覺可見的。每個階段,我們都可以由手機看到。我們不能不看。不想看的人,是因為他們害怕,是因為他們是權力爪牙。在俄羅斯街道,小孩子,是的,真的是小孩子,正在遊行,因為這場戰爭剝奪他們的現在與未來。我們將他們抓進卡車,送到拘留所。不發聲的人,如同說謊的人,將不會被這個年輕世代認可,也不會被他們的兒子、孫子認同。
歷史上,我們永遠記得「沒按下板機的人」,沒對「領袖」敬禮的人,那些站在坦克前面的人,那些不怕對惡龍說出事實的人。我知道烏克蘭人已經成功了。這是普丁於烏克蘭的第三次與最後一次失敗。所有人都站在烏克蘭人後面。烏克蘭總統在幾天內,成為悲劇的抵抗人物。俄國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超過四千萬的人民。普丁更對俄羅斯士兵犯下罪行。他已越過紅線,對未來沒有留下餘地。和普丁一起,他身邊充滿懼怕的小圈子,也越過紅線,如同他背後的傭兵。在戰爭中,他們罪惡每天增加。這場戰爭,沒有理由與理性。
用二十年的時間,製造扭曲的現實,每天在國家電視台放映,製造這個虛構宇宙的人,真會相信他們就活在其中,相信這就是現實。這一切都變成陷阱。被無恥謊言蒙騙的戰爭信徒,會發現烏克蘭沒有新納粹,她沒有需要交出任何人,因為她只是在保衛自己受他國侵略。或者,更為可能的是,他們真的相信這些「作假」,這些意識形態熨平的美麗謊言。也就是這樣,他們很容易相信帶領閃電戰的大元帥,俄羅斯軍隊經過改革更加強大,而烏克蘭被新納粹壓制,需要俄軍來解放。這些都已經超過扭曲現實的界線,所有莫斯科的話術和行動,都成為我們遇到瘋子,所能聽到的危險譫妄。
AFP / KIRILL KUDRYAVTSEV
每個有心有腦的俄國人,身在其中,或多或少都會嘗試自問,他對今天發展的狀態有罪嗎?很多人相信集體責任在這不適用,因為我們沒有投票給普丁,我們參加了一個又一個的抗議,簡單的說,我們面對罪惡,已經抵抗過。然而,我們之中也有很多人,買車買衣服開趴,相信一個舒適的解決方法。
我們之中有些人深陷牢獄,我們十分擔憂,但生命持續下去。有些人被殺,我們哭泣,然後我們去海邊度假拍照。只有極少的人對抗政權,我們只是在人家給我們的狀況下活著,管好自己的事情,有些人還位高權重。我們常常說,效法那個真實人物,從小地方做起。然後我們活了二十二年,惡龍已經完全改變了國家,妄想回到「蘇聯」最糟的既有模式,讓所有人民成為殭屍,充滿恐懼,政治宣傳,暴力脅迫,殺死正義。「顏色革命」,甚至在大多數參與抗議選舉不透明的抗爭中,想都不敢想。我們和「他」活了二十二年。我們無法想像他會轟炸基輔。但如果我們想過,我們會怎麼做?
我常常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是我的人性,而生活教我應該如何做。當然,面對烏克蘭人,我深感罪惡,因為我有俄羅斯護照,尤其俄羅斯導彈轟炸卡爾可夫平民區,以及娘子谷大屠殺文化遺跡,並殺害人民。就像我之前,擁有蘇聯護照,對捷克人深感罪惡。我對所有今天失去孩子的母親深感罪惡,不管在戰爭哪一方,因為我在其中,也是個母親。我不知道如何阻止發動這場噩夢的人。但是,我知道,面對暴力,我要用力抵抗。

俄語全文刊登於俄國Radio Svoboda網站

【原文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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