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謝伊與蘭德爾：此心安處（14）

　　謝伊摩娑著手上的戒指，撐著地板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跪了一段時間的膝蓋隱約傳來的痠麻，讓他險些沒站穩。一旁的埃米爾見狀，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扶住他， 卻被他輕輕一擋拒絕了徹底。

　　半趴半扶在棺木邊，謝伊低頭看了自己的手，確認指縫、指尖再沒有一點污漬，才伸手將手探進了蘭德爾幾乎沒有一絲皺褶的領口。指尖觸及的是冰涼、失去彈性和細膩的皮膚，薄薄的一層像坍塌在礁岩上、曬乾的海藻，鍊子則成了那個唯一不被時間所影響的東西。他很快地就輕巧而小心地將那條鍊子拉出，吊在底端如錨一般的圓形墜飾也隨著他的動作從領口滑出。

　　那是一個有著老鷹浮雕的圓形墜飾，邊緣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其他原因留有參差不齊的痕跡。翻到背面，意外的是讓人感覺到粗糙的、如畫痕一般的字跡寫著S.​Ｖ​。

　　謝伊怔忡的看著那個圓飾，再與手上的戒指的邊緣比對，上緣不規則的形狀都有了解答。他伸手摀著臉，緩慢的躬下腰，將額頭貼在了棺木的邊緣，不知怎地就笑出了聲。

　　梅瑟約芬說的沒錯，他當然認得出這樣東西。因為這是第一代維諾曼家主延續下來的傳統，每個出生於維諾曼家的人都會在成年禮時，都會獲得一枚純銀打造的、特殊的幸運銀幣，銀幣上通常會有代表每個血系與個人的特殊花紋，他的是鈴蘭與雀鷹；父親的是瓊麻與熊鷹；叔父的則是桔梗與蒼鷺。而銀幣的鑄造的過程極其繁複和特殊，可以說每個銀幣都是獨一無二的，在世上幾乎沒有存在第二個的可能性，加上是曾附庸於維諾曼家的工匠家族－－凱伊曼的子嗣流傳下來的獨傳技法，直至今都是師徒、口耳傳承，根本也沒有外人能夠繼承那樣的技術，自然也不可能是複製品。　　

　　然而這枚傳說可以帶來幸運，賄賂死神、惡魔，據說失去就會帶來厄運的錢幣，卻落在了蘭德爾手裡，被做成了戒指與項鍊，貼身攜帶了多年，而後又以這樣的方式返還到了他的手上，他現在只是忍不住地想笑，也真的低聲地笑了出來，直到身體忍不住地顫抖，才仰頭用手掌由下往上抹過臉頰，將額前的髮絲捋到腦後。

　　幸運，與不幸運。他不知道哪個更貼近現實，但當他認出這枚被割裂的銀幣以後，記憶中靠臥在瀰漫著潮溼、腐臭的暗巷中，那個他在成年後就想不起來的小乞丐的臉，一下子就與年輕時的蘭德爾的臉重疊在一起，而變得明晰。

　　那天他剛奉父親的命令去附近的一家店收取費用，途經一個暗巷時，不經意的轉頭就看見他在暗巷中與五、六個身材壯碩的地頭蛇搏鬥。巷子的另一頭光亮無比，將他搏鬥的身影剪成一片迅捷的影子，每次的躍起都伴隨著肉體與拳頭交集的悶響，有好幾個時候，他在狹隘的巷弄間處於劣勢，但很快地，他又會從某個空缺處找到可趁之機。

　　戰鬥不過是眨眼的事情，等他追逐著那片影子，再回過神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手下催促著他上車時，他回頭比出手勢，示意對方在巷口外等候，轉身就走進了那條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