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台灣阿信 -- 珮琪的奮鬥

院子裡的落葉掉了一地，草皮也開始顯出枯黃的顏色，秋天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雖然只是九月下旬，但早晚的氣溫和瑟瑟吹拂的風已讓人感到陣陣秋涼意。

「小琪，我去學校了，今天可能一點才能到家，因為我們待會下課後要繼續分組討論。」達偉親密地捏了一下珮琪的肩膀。

「好，那我等你回來再一起吃午飯。」珮琪微笑著看著他。

注視著達偉騎腳踏車的背影慢慢消逝在街角，珮琪進到家中，拾掇一下餐桌和廚房後，便打開電視，坐下來觀看「兒童芝麻街」節目，跟著電視上活潑可愛的絨毛布偶唸，重複他們說的英文單字和簡單的短句子。

「Good morning, Becky. Can I come in?」門外傳來稚嫩小女孩兒的聲音。

(珮琪早安！我可以進來嗎？)

珮琪回過頭來一看，「 Hi, Holly. Good morning.」(嗨！荷莉早啊！)

原來是房東五歳的女兒Holly過來找她玩，金髮碧眼的洋娃娃，綁著兩根豬尾巴小辮子，可愛蘋果臉上散佈幾顆小雀斑，騎著小三輪車過來串門子。

珮琪遍索枯腸，把她會講的英文拼拼湊湊與Holly簡單對話，再用比手畫腳和臉部表情補充與加強，兩人居然能夠溝通達意，珮琪也樂得跟小女孩學學英文，排遣孤寂。

學校的台灣同學會鍾會長介紹他的美國熟朋友Jeff，也是他們學校復健科的碩士生，來教珮琪英文。己婚的Jeff人長得高高瘦瘦，待人很和善熱心，每次來訪都給珮琪帶點美國食物、廚房小用具等等，教她東西的英文名稱和使用方法。

在一個周末的下午，Jeff來到她的住處。

「珮琪，有件事必須請你體諒解~~~這次是我最後一次來你這兒了，因為最近功課實在太忙，教授對作業報告越逼越緊，我就快撐不下去了。」Jeff面有難色地說道。

「那當然，你為我們付出這麼多時間與幫助，達偉和我已經感激萬分了。」珮琪熱切地看著他說道：「不過，我實在很想提昇我的英文能力，不知你有沒其他建議？」

Jeff默默思索一下：「對了，你先前說你在台灣曾學過插花，我倒是有個開花店的朋友需要人手，你願意為了學英文，去她店裡義務幫忙嗎？」

珮琪不假思索，當下立刻答應了。

就這樣，為了多學點英語，沒有交通工具的珮琪每天走上一小時的路，去花店做沒有半毛酬勞的義務店員。

她的主要工作包括幫忙整理花材、為花材換水；遇有客戶訂購盆花，她就依花藝師的指令備妥花器和花材，先做初步的插花處理等，這期間讓她學到不少花材、花器的英文名稱。

但是從家裡往返花店的路途遙遠，而且必須經過一個髒亂、治安令人害怕的住宅區，珮琪無法克服心裡的恐懼，達偉也顧慮妻子的人身安全，於是做不了多久之後便放棄了。

一個禮拜後，Jeff又來找她：「珮琪，妳這陣子好嗎？」

「我還好，謝謝你，就是白天閒得發慌……」

Jeff 說：「花店店長明白你是因為交通問題，才沒辦法繼續去幫她的忙。倒是她有位朋友就住你家附近，最近正在找保母幫忙看顧三個孩子，他們會支付酬勞。」

「珮琪，妳願意接這個工作嗎？她家離你這兒不遠，你走路就可以到呢！」Jeff問她。

珮琪心裡極為訝異：「嗄！自己都還沒有小孩，卻要去幫人帶三個孩子，而且還是美國人！」

Jeff看珮琪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便遞給她一張小紙條說：「妳再考慮看看，這是Mrs. Harris 的電話，若想要就儘快給她打電話。」

珮琪一心想賺點錢貼補家用，只要有工作的機會，她都不放棄。現在眼見機會在向她招手，心想：「我是護士，英文雖差也沒什麼好怕的，媽媽不是常說：『我們張家的孩子什麼都不怕，什麼苦都能吃的。』」

第二天珮琪硬著頭皮打電話给Mrs. Harris , 生澀的自我介紹，Mrs. Harris便約她去她家談談。

珮琪出門走到Mrs. Harris家按電鈴，她開門請珮琪進去。Harris家的房子好大，大門玄関右邊是正式的客廳，佈置得很優雅，窗簾的材質高級又漂亮，餐廳也很大，擺著一張豪華楕圓型的餐桌。

珮琪在客廳坐定後抬眼一看，沙發右手邊是孩子的遊戲房，裡頭的牆壁粉刷著可愛的孩子卡通圖案，中間擺了一張小矮桌和幾張小椅子，角落堆滿了絨毛玩偶和一箱箱的玩具。

Mr. Harris 這時也從樓上下來跟她打招呼，夫妻兩人便坐下和她談，了解一下珮琪的資本資料，得知珮琪在台是護士時，他倆眼睛一亮，似乎很高興。

面談之間，珮琪也得知他們的三個孩子分別是六歳、四歲和兩歲，早上兩個大的會送學校，下午回來。珮琪主要工作是看顧孩子並幫忙一些簡單家務。

第二天一早珮琪就上工了，她先遵照Mrs. Harris的囑咐，把刀义盤子從廚房裡的洗碗機取出搬至餐廳廚櫃歸位，然後擦拭刀叉，便做邊欣賞亮晶晶的餐具，雕工真美，餐桌旁的櫃子顔色和木雕花紋真高尚，也羨慕美國人生活真享受……。

早上看顧一個兩歲小女孩，珮琪還能應付，到了下午三個小孩全部在家，她就吃力許多，在孩子的遊戲房忙得團團轉，一下要給老大念故事書，一下要陪老二玩玩具，還得注意小的別跌倒了，一天下來真是忙累不堪。每天下午四點Mr. Harris下班回來，珮琪便可下工回家了。

先前太太跟她說定「每逢週末發週薪」，所以珮琪到了禮拜五最是開心，可領到酬勞，隔天又能放假休息，真好！

做了一個多月後，太太老實的跟她說：「珮琪，我們很満意你這陣子的表現，孩子們也喜歡你，但因為你的酬勞我們無法報稅，短期的花費還好，長期下來我們會覺得吃不消。」

於是珮琪便又失去工作了，她心中當然覺得可惜，但經由這次保母經驗，讓她有機會進入美國人的家庭，見識他們的生活習性與品味，也激勵自己在國外要加倍努力，朝理想與夢想前進，希望有一天她也能擁一幢這麼美的房子。

沒多久後，珮琪到一位住在不遠處的學長家替他們夫婦白天看顧幼兒。學長後來特別抽空帶著珮琪夫婦去二手車行挑購舊車，協助他倆買下一部體積龐大的老爺車，耗油頗兇，開起來轟轟吼叫，珮琪戲稱它為「坦克車」。

在美國生活，有車子就像是有了腳，現在珮琪與達偉可以開著車到處跑了，活動範圍從此大大擴增，更棒的是：珮琪可以去找工作了。

很快的，珮琪在鎮郊一家雜貨店找到工作，但馬上就得硬著頭皮向學長夫婦辭掉差事。

「學長，我們實在很抱歉，珮琪在市區有了新工作，請你們下個月另找新保母好嗎？」達偉陪著珮琪，嚅嚅囁囁地向學長說。

珮琪滿心愧疚的說道： 「這件事我內心非常過意不去，深覺對不起你們。當初買車時，你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幫忙看車和試車，不但幫我們與車商討價還價，還請我們到中菜餐廳去吃午飯，而我卻這麼現實、不知感恩，實在對不起！」

儘管當時學長夫婦臉色和悅、輕描淡寫地說：「沒關係，這在我們留學生之間是常有的事，你倆就別把這件事擺在心上。」

然而珮琪多年後每憶及這件往事，內心仍舊會感到愧疚，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