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

試圖從靜謐中抓緊對於旅行的印象，閉眼對我而言有著眺望的性質，引擎一震，能清晰地感受遠離的速度，因為車速而感到欣喜，抑或是對數秒前那一瞬的念念不忘，都身不由己。

有很多被青春期那叛逆心思所不在意、不認同的景致往往在未來，魂牽夢縈。

對我而言，我很難在心中找到屬於畢業典禮的定位，似乎用任何一個詞彙來說明都有些過分，而離別也無法從其中找到全新的價值，我們只是默默地接受了一項事實。一場沒有淚水的典禮，顛覆我對於離別的認知。國中生，稚氣卻又貌似成熟的年紀，未來，對那時的我似乎太遙遠了些，反之，直接發生在身旁的細碎爭執、小情小愛更為貼近。是因為當時班級情感的糾紛及朋友的爭吵，那時的畢業總給我一絲尷尬的氛圍。當時的我們，沒有人願意為此低下淚水只因著內心的不平衡，至少當時我自以為是地認為。

很多理所當然使我們年少輕狂，一口報上成績和學校的名諱，便能從他人的目光中看見一絲避諱，彷彿我們高人一等。補習班的座位行列工整，在被框定的時間與空間中，曾經的我們彷彿能與他人做出區隔，顯得落落大方、毫不在意，從內心刺向身旁的傲慢。這些尖銳的鋒芒從何時被我一根根拔下?也許是我認知到自己的弱小，更或者是，我對於爭奪世界的厭惡。在某種潮流與時間的施力之下，某些時期的我恰好符合了旁人的期待，盡力將自由的選擇交給期待，我該不該被羨慕抑或是該不該羨慕他人，這不是我心中那詩意的青春。

常常和他人談起枝微末節的心理感受，我常常覺得和這間學校格格不入，身旁年少、勇往的衝進在我身上總是違和。熠熠生輝的徽章掛於身前，如今看在我眼裡，有些黯然失色，我無法反駁外人的叮囑，理當時時自信、鍥而不捨的孤勇，和我一點都都不貼切，當驕傲隨著潮水退去，溶解於生活的無力感霎時間湧上心頭，有些錯愕。

我的高中彷彿就是如此，用盡全力去追求被亮光照耀的目標，對於身處晦暗的我而言，而過往，令人眷戀。

蟬鳴之夏、寒雨之冬，國中對我來說有著數不清的畫面，說不上老練，更難以表達出深奧的哲理，或許那時候的自己，才更為真實。上課時的分神顯得無傷大雅，細細去品嘗秋葉落下的況味；下課時所發生的聚散離合更為切身重要，在懵懂的年紀談一場不足以被稱為戀愛的感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比起任何一部劇集都來的精采。

豔陽灑下時的華光四射，妳打著手中的繩結，模樣看上去格外立體。寒風輕拂，劃過耳際，有妳的聖誕節稱不上特別，只是值得紀念。座位前後，如今依稀記得的悸動源自於斯，課堂上彼此的竊竊私語，一點一點勾勒出青澀的輪廓。跨年夜並未比肩而坐，一顆顆文字墜於屏幕之上，傳達難以說明的思念與祝福，指尖輕輕觸碰，試圖打撈對於妳的醉意。曾經以為的永遠實則脆弱易碎，自以為的灑脫與不羈化為利刃，用力割開情感的鍵結，一聲不響地分開的我們，只留下餘韻令我懷念、我自私地參與。三年，一段單獨的遙望，時間的長河將目光拉向妳所存在的彼方，從照片中的笑靨得知，妳依然安然自得的表徵，或許我也該滿足，如今留下的除了斷章殘影，只剩下祝禱。愛，如此抽象的價值，在那平凡的校園中被演得立體，至少我看得明白。

離家不遠的校園成為高中時期返家的必經要道，從低矮的圍牆投入目光，範圍不大的廣場成了工地，一晃眼，多少嶄新的建築為校園添上不同的風采，而在那光滑的表面上卻嗅不到回憶的味道，在時空的列車上，某些風景轉瞬即逝，談不上物換星移的改變，只是有些失落感，滴入心頭。

「究竟怎麼樣我們才算是真正的成熟?」

「當我們了解到永恆並不存在的時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答案。

成長，似乎是逐漸堅強也逐漸妥協的過程，我確信從經我打從心底相信能抓牢些甚麼，去抵擋歲月的沖刷，然而，做不到的，如今我叮囑自己。身旁人群來來去去，而我又有什麼籌碼能夠與偌大世界拉扯、抗衡？大家都期望著能夠改變逆局、主宰生命的能力，使盡全力去奔、去闖，但依然撞上無法跨越的坎。最後的我做下決定，私自地將記憶於胸口伏貼，貼緊、貼牢，接著忘卻，那輕飄飄的倔強。

高中的青春與念想都來自於自私的創造，我喜歡空想，那總能讓我理解紊亂的思緒。當身旁的他告訴我他與真愛相遇的消息時，興奮與欣喜很難說明我當下的情緒，戀愛對我來說便是最為自我的展現，一種跳脫世界框架的能力，無論它終於分離抑或是約定，能夠任性，成為了我對於愛情的結論。以正值年輕的我來說，身旁擦肩而過的種種總是過眼雲煙，在時光的淘洗之下，改變的消散或許改變不了特定的核心。

我願意相信，情感可能變質、可能化為塵埃，然而其中的甜與酸澀皆展露無遺，而面臨奇險、生僻又困頓的境地，依然無法改變對於自由的嚮往。

未來悠遠，我祈願著雋永，卻無法預料生命的轉折，我依然被推著向前，在有限的選項中抉擇生命，只是謹記著不能忘的生命性格，在我的思緒裡頭，我不是駕駛，只是個乘客。

輕輕向前的感受在最後的時光裡更為具體，彷彿能依稀聽見車輪滾動和齒輪嘎嘎作響的聲音，好似有著吊扇在頭頂不專心地轉動，一旁酣睡的人享受著脫離現實的念想，身後打牌的人群輕輕竊笑，啪！的一聲將一手好牌扔於桌面，以自信修飾勝利的戲劇性，而我？也許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