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髮而動全身 | 隨筆

牽一髮而動全身，聊一髮而動世界，古今多少事都付頭毛中！一頭毛髮每每帶出許多話題，如口德、尊嚴、時尚、阿諛、死亡、新聞、病氣等。

頭髮經常是閒談的主題。嘲笑禿頭叫「禿驢」或「禿子」，但這讓人覺得缺乏口德，跟厚道相去甚遠。有時候，幽默一點，倒可以博君一笑，何樂而不為？比如，不妨改口說：「那位仁兄準備決戰光明頂！」

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舊照一曝光，原來髮量稀疏，但如今頭髮茂密，令人匪夷所思。植髮專家表示，他極有可能曾接受過植髮手術。我認為植髮要成功難之又難，背後恐怕得歸因於身上的特異體質。

坦白說，我覺得光頭兒，魅力十足。上個世紀，電影《國王與我》中，尤勃連納飾演泰皇，頂頭無髮無毛，卻是帥氣異常。21世紀一登場，日本影星渡邊謙接演這位泰皇，免不了也要理光頭。

後來，思想家傅柯童山濯濯，但躍居法蘭西學院講座教授，台上解讀性與權力，一舉手一投足，吸引許多聽眾傾心聆聽！至於愛爾蘭知名光頭搖滾女歌手辛妮 · 奧康娜，集叛逆狂野於一身，更製造不少話題。

1960年代，披頭士合唱團成名之後，團員個個長髮披肩，召來一大票粉絲跟風模仿。這一股風尚也吹到台灣，但當局每每將披頭跟「不良」、「使壞」畫上等號。禁令一下，現代捕快追緝披頭男，嚴嚴實實，滴水不漏。台灣大學教授王文興一頭長髮，閒晃街頭，卻慘遭剪髮，報導一出，則成為飯後談資。風聲鶴唳之下，青年學子莫不見警色變。

有趣的是，某日警政署長帶著披頭愛子到海邊一遊，竟然被記者拍到照片，自然隔天上報。全國民眾覺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久當局便放手解禁。此後，有人乃打趣說，老天彷彿是一位宅心仁厚的護髮使者。

頭髮稀疏，以致於光禿，醫學理論每每歸之於遺傳或病氣。《黃帝內經》指出，「腎之華在髮」。準此，觀察路易十四外表變化，便可以得到明證。早年，他是位美髮男，但不到三十歲，頭髮稀疏。登基之後，下令屬下到全國蒐集少女的頭髮，從而製作一頂頂假髮。他自稱是「太陽王」，其假髮造型無疑是「潮男」典範。此後，廷臣為了阿諛奉承，個個戴起假髮，而研發假髮造型的師傅，個個發財致富。

有些中醫會認定，掉髮缺牙是腎氣衰敗的象徵。路易王除了假髮罩頂，齒牙也缺缺，身為大胃王，美食入口，難以咀嚼，胃腸無力負擔，時時拉起肚子，宮中只能備好一座座流動馬桶，等候王便。觀察歐洲歷史，中世紀以來，每每視「光頭」為不祥之兆。昔日，聖女貞德跟瑪麗皇后，遭到處決前，總是先要剃頭。

但近日腦科學教授柏奈特在《別讓大腦不開心》指出：「我見過許多更年輕的男性教授毛髮稀疏或童山濯濯。我的看法是他們超強的腦部運作時產生太多熱，導致把頭皮中的毛囊都燒焦了。」

所謂「一夜白髮」，確有其事，美國作家愛倫坡短篇小說「莫斯肯漩渦浮沉錄」，敘述一位年輕漁夫出海捕魚的故事。航行途中，整條船突然被吸入巨大的暗黑漩渦中，奮力掙扎之後，得以生還，但同伴跟船隻慘遭滅頂。他更提到，一夜之間，頭髮由烏黑急轉花白！也許你以為小說難免是虛構出來的，但一位朋友提到，他哥哥大學畢業時，為了就業或出國深造，苦思一夜，等到日出東方，一頭白髮驟然浮現！

回顧歷史，頭髮跟醫療息息相關。1215年，梵蒂岡教廷舉行「拉特蘭會議」，天主教層峰裁定，任何從事外科手術的神職人員，不得擔任教會職位。昔日僧侶為病人放血、灌腸、拔牙、甚至以水蛭治病，外加手術，乃轉移到替人修剪鬚髮轉移給理髮師。會議之後，新職業誕生，理髮師可以兼任外科醫生。十五世紀，英國國王處理理髮師公會，授以成員擁有理髮和手術的權力。

日後，理髮衍生妙聞趣事一籮筐。《再見海南島》一書，是台籍日本兵張子涇太平洋終戰回憶錄。他在海南島為日軍作戰，二戰結束之後，兵荒馬亂，隊友黃四海遭到地方部隊囚禁，營救不得其門而入。回台後，街頭巧遇這位昔日隊友，一聊之下，得知他在囚禁期間，依靠玻璃碎片幫獄友剃頭，不但廣結善緣，更賺了一筆費用。

1970年代，台灣有些理髮廳的看板招牌，開始加上「觀光」二字，一語雙關，情色含意隱隱出現。理髮、洗頭，進一步就是按摩，期間難免觸及身體部位，一不小心，上下其手，何況男人特點，乃是「單純明快」，一線之隔，無法防守，引來越界，進而另闢暗室。

論及頭髮，教人浮想是是非非。比如說，革命家格瓦拉與漫畫家手塚治蟲，為了不毛之地，便飾以貝雷帽，型男美名，呼之欲出。有人無法忍受頂上灰白，便施以染髮劑。有人為了讓頭土蛻變成沃土，以萌生寸草，求助101生髮劑或落健，但效果如何，則不得而知。顯然，美顏護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