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考國中詩詞:五言律詩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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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言 律 詩
030望月懷遠 / 望月懷古 張九齡
朝代:唐代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譯文
茫茫的海上升起一輪明月,此時你我都在天涯共相望。
有情之人都怨恨月夜漫長,整夜裏不眠而把親人懷想。
((熄滅蠟燭憐愛這滿屋月光 ),我披衣徘徊深感夜露寒涼。
不能把美好的月色捧給你,只望能夠與你相見在夢鄉。
註釋
⑴懷遠:懷念遠方的親人。
⑵首二句:遼闊無邊的大海上升起一輪明月,使人想起了遠在天涯海角的親友,此時此刻也該是望着同一輪明月。謝莊《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
⑶情人:多情的人,指作者自己;一說指親人。遙夜:長夜。怨遙夜:因離別而幽怨失眠,以至抱怨夜長。竟夕:終宵,即一整夜。
⑷憐:愛。滋:溼潤。憐光滿:愛惜滿屋的月光。這裏的滅燭憐光滿,很顯然根據上下文,這應該是個月明的時候,應該在農曆十五左右。此時月光敞亮,就是在現在今天,熄掉油燈仍然感受得到月光的霞美。當一個人靜靜的在屋子裏面享受月光,就有種“憐”的感覺,這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受而已,讀詩讀人,應該理解當時詩人的心理才能讀懂詩詞。光滿自然就是月光照射充盈的樣子,“滿”描寫了一個狀態,應該是月光直射到屋內。
⑸末兩句:月華雖好但是不能相贈,不如回入夢鄉覓取佳期。陸機《擬明月何皎皎》:“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盈手:雙手捧滿之意。盈:滿(指那種滿蕩蕩的充盈的狀態)。
詩人故事
根據《舊唐書》的記載,張九齡被奸相李林甫排擠出朝廷後,玄宗依然記得張九齡這位剛正不阿,氣度不凡的宰相。每當大臣向他推薦人才時,玄宗都會問一句:“這個人的氣度比張九齡如何?”因爲張九齡是曲江人,玄宗皇帝的問話很快就衍生出了“曲江風度”這個成語,用以形容張九齡淵博大氣、正直無私的風骨氣度。
煮酒論詩詞
這是一首抒發懷念遠方之人的詩作。月夜獨處,最易牽動對遠方之人的思念。詩歌從“天涯共此時”的明月到“不堪盈手贈”的明月,以明月作媒介,寄託了對遠方之人的思念。首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爲千古傳誦之句,背景闊大,感情深摯,意境幽遠含蓄。全句看起來平淡無奇,沒有一個奇特的字眼,沒有一分點染的色彩,卻自有一種高華渾融的氣象,令人回味無窮。一對遠隔天涯的情人,對月相思久不成寐,只覺長夜漫漫。三四兩句,以“怨”字爲中心,以“竟夕”呼應“遙夜”,上承開頭兩句。夜已深,露已降,衣服已被潤溼了。一個“滋”字不僅有潤溼之意,還有愁思滋生不已的意思。灑遍天涯的月光啊,我有滿腔的情意,卻又無法傳送,睡吧,睡吧,讓我在夢中與你相見。詩至高潮戛然而止,只覺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全詩委婉曲折,情致盎然,表現了張九齡詩歌渾成自然的風格。
大話詩人
張九齡(678~740)字子壽,韶州曲江(今廣東省韶關市)人,唐代詩人。張九齡少年時就有神童之名,他七歲能詩文,十三歲就被廣州刺史王方慶贊爲“神童”。唐中宗景龍初年中進士,累官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遷中書令。後受李林甫排擠,罷政事,貶爲荊州長史。張九齡在位時直言敢諫,舉賢任能,爲玄宗朝一代名相。他的古詩勁練質樸,寄意深遠,洗盡六朝鉛華,有人評爲“首創清淡之派”。唐玄宗也曾對左右大臣說:“九齡文章,自有唐各公皆弗如也。此人真文場之帥也。”
創作背景
作者:佚名
唐玄宗開元二十一年(733),張九齡在朝中任宰相。遭奸相李林甫誹謗排擠後,於開元二十四年(736)罷相。《望月懷遠》這首詩應寫於開元二十四年張九齡遭貶荊州長史以後,同《感遇十二首》應該屬於同一時期的作品。
參考資料:
1、
樑川 等 .唐詩三百首鑑賞 .北京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2008 :24-25 .
賞析
作者:佚名
《望月懷遠》是一首月夜懷念遠人的詩,是作者在離鄉時,望月而思念遠方親人而寫的。起句“海上生明月”意境雄渾闊大,是千古佳句。它和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鮑照的“明月照積雪”,謝朓的“大江流日夜”以及作者自己的“孤鴻海上來”等名句一樣,看起來平淡無奇,沒有一個奇特的字眼,沒有一分點染的色彩,脫口而出,卻自然具有一種高華渾融的氣象。這一句完全是景,點明題中的“望月”。第二句“天涯共此時”,即由景入情,轉入“懷遠”。前乎此的有謝莊《月賦》中的“隔千里兮共明月”,後乎此的有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詞中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都是寫月的名句,其旨意也大抵相同,但由於各人以不同的表現方法,表現在不同的體裁中,謝莊是賦,蘇軾是詞,張九齡是詩,相體裁衣,各極其妙。這兩句把詩題的情景,一起就全部收攝,卻又毫不費力,仍是張九齡作古詩時渾成自然的風格。
從月出東鬥直到月落鳥啼,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詩中說是“竟夕”,亦即通宵。這通宵的月色對一般人來說,可以說是漠不相關的,而遠隔天涯的一對情人,因爲對月相思而久不能寐,只覺得長夜漫漫,故而落出一個“怨”字。三四兩句,就以怨字爲中心,以“情人”與“相思”呼應,以“遙夜”與“竟夕”呼應,上承起首兩句,一氣呵成。這兩句採用流水對,自然流暢,具有古詩氣韻。
竟夕相思不能入睡,或許是怪屋裏燭光太耀眼,於是滅燭,披衣步出門庭,光線還是那麼明亮。這天涯共對的一輪明月竟是這樣撩人心緒,使人見到它那姣好圓滿的光華,更難以入睡。夜已深了,氣候更涼一些了,露水也沾溼了身上的衣裳。這裏的“滋”字不僅是潤溼,而且含滋生不已的意思。“露滋”二字寫盡了“遙夜”、“竟夕”的精神。“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兩句細巧地寫出了深夜對月不眠的實情實景。
相思不眠之際,沒有什麼可以相贈,只有滿手的月光。詩人說:“這月光飽含我滿腔的心意,可是又怎麼贈送給你呢?還是睡罷!睡了也許能在夢中與你歡聚。”“不堪”兩句,構思奇妙,意境幽清,沒有深摯情感和切身體會,恐怕是寫不出來的。這裏詩人暗用晉陸機“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兩句詩意,翻古爲新,悠悠托出不盡情思。詩至此戛然而止,只覺餘韻嫋嫋,令人回味不已。
參考資料:
1、
沈熙乾 等 .唐詩鑑賞辭典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 :70 .
031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 送杜少府之任蜀川 王勃
朝代:唐代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譯文一
古代三秦之地,拱護長安城垣宮闕。風煙滾滾,望不到蜀州岷江的五津。
與你握手作別時,彼此間心心相印;你我都是遠離故鄉,出外做官之人。
四海之內只要有了你,知己啊知己,(不管遠隔在天涯海角,都像在一起 ) 。
請別在分手的岔路上,傷心地痛哭;像多情的少年男女,彼此淚落沾衣。
譯文二
三秦護衛着巍峨的長安,你要奔赴的蜀地,卻是一片風煙迷茫。
離別時,不由得生出無限的感慨,你我都是遠離故土,在仕途上奔走的遊子。
人世間只要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即使遠在天涯,也似在身邊。
不要在分手時徘徊憂傷,像多情的兒女一樣,任淚水打溼衣裳。
註釋
1、少府:官名
2、之:到、往
3、蜀州:現四川崇州
4、城闕(què )輔三秦:城闕,即城樓,指唐代京師長安城。輔,護衛。三秦,指長安城附近的關中之地,即現在的陝西省潼關以西一帶。秦朝末年,項羽破秦,把關中分爲三區,分別封給三個秦國的降將,所以稱三秦。這句是倒裝句,意思是京師長安三秦作保護 五津:指岷江的五個渡口白華津、萬里津、江首津、涉頭津、江南津。這裏泛指蜀川。
5、風煙望五津:“風煙”兩字名詞用作狀語,表示行爲的處所,譯爲:江邊因遠望而顯得迷茫如啼眼。全句是在風煙迷茫之中,遙望蜀州。
6、君:對人的尊稱,這裏指“你”
7、宦(huàn)遊:出外做官。
8、海內:四海之內,即全國各地。古代人認爲我國疆土四周環海,所以稱天下爲四海之內。
9、天涯:天邊,這裏比喻極遠的地方。
10、無爲:無須、不必。
11、比鄰:並鄰,近鄰。
12、歧(qí)路:岔路。古人送行常在大路分岔處告別。
13、沾巾:淚水沾溼衣服和腰帶。意思是揮淚告別。
煮酒論詩詞
王勃的這首贈別詩,與一般送別詩迥然不同的是,它有一種奮發向上的精神。先寫送行的地點和友人要去的地方,暗示了朋友間戀戀不捨的深情厚誼。接着對友人進行勸慰:彼此處境相同,感情一致。之後進一步寬慰友人,使對方不致因和摯友分別而感到孤悽。雖然天各一方,只要朋友知心,保持着真摯的友情,就好像近在咫尺。這就使人心胸開闊,一掃憂愁悲苦的離情別緒。最後勸慰友人不要作兒女之態,語壯而情深,表現了詩人開朗的胸襟。全詩情調高昂,氣象開闊,給初唐的詩壇帶來了一種清新氣息。這種精神發展下去便直接影響了“盛唐氣象”的產生。
王勃(649~675),字子安,絳州龍門(今山西河津)人,他與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合稱“初唐四傑”。王勃的祖父王通是隋末著名學者,父親王福歷任太常博士、雍州司功等職務。出生在這樣一個文人家庭的王勃從小就顯露出過人的才華,他六歲能文,九歲就能指出大儒顏師古註釋《漢書》中的錯誤,被時人稱爲“神童”。乾封初年(666),王勃被沛王李賢徵召爲王府侍讀。不久,王勃因諸王嗜好鬥雞,寫下了諷刺的《檄英王雞》一文,結果被唐高宗怒逐出府。上元二年(675),王勃從蜀中南下探親,渡海時溺水,驚懼而死。王勃的詩作力求擺脫齊樑的綺靡詩風,他創作的詩文“壯而不虛,剛而能潤,雕而不碎,按而彌堅”。
首聯屬“工對”中的“地名對”,極壯闊,極精整。第一句寫長安的城垣、宮闕被遼闊的三秦之地所“輔”(護持、拱衛),氣勢雄偉,點送別之地。第二句裏的“五津”指岷江的五大渡口白華津、萬里津、江首津、涉頭津、江南津,泛指“蜀川”,點杜少府即將宦遊之地;而“風煙”、“望”,又把相隔千里的秦、蜀兩地連在一起。自長安遙望蜀川,視線爲迷濛的風煙所遮,微露傷別之意,已攝下文“離別”、“天涯”之魂。
因首聯已對仗工穩,爲了避免板滯,故次聯以散調承之,文情跌宕。“與君離別意”承首聯寫惜別之感,欲吐還吞。翻譯一下,那就是:“跟你離別的意緒啊!……”那意緒怎麼樣,沒有說;立刻改口,來了個轉折,用“同是宦遊人”一句加以寬解。意思是:我和你同樣遠離故土,宦遊他鄉;這次離別,只不過是客中之別,又何必感傷!
三聯推開一步,奇峯突起。從構思方面看,很可能受了曹植《贈白馬王彪》“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的啓發。但高度概括,自鑄偉詞,便成千古名句。
尾聯緊接三聯,以勸慰杜少府作結。“在歧路”,點出題面上的那個“送”字。歧路者,岔路也,古人送行,常至大路分岔處分手,所以往往把臨別稱爲“臨歧”。作者在臨別時勸慰杜少府說:只要彼此瞭解,心心相連,那麼即使一在天涯,一在海角,遠隔千山萬水,而情感交流,不就是如比鄰一樣近嗎?可不要在臨別之時哭鼻子、抹眼淚,象一般小兒女那樣。
作品點評:南朝的著名文學家江淹在《別賦》裏寫了各種各樣的離別,都不免使人“黯然消魂”。古代的許多送別詩,也大都表現了“黯然消魂”的情感。王勃的這一首,卻一洗悲酸之態,意境開闊,音調爽朗,獨標高格。是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在京城長安送別一位姓杜的朋友到蜀地任縣令時所作的抒情詩。朋友即將上任,詩人勸慰他不要爲遠別而悲傷:雖然遠隔天涯,但友誼不會因爲距離的遙遠而淡薄,他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雖爲送別詩,但全詩卻無傷感之情,詩人的胸襟開朗,語句豪放清新,委婉親切,表現了友人間真摯深厚的友情。
全詩結構嚴謹,起承轉合章法井然,用樸素的語言直抒胸臆,具有很高的藝術造詣。
作者:佚名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他在長安的時候寫的。“少府”,是唐朝對縣尉的通稱。這位姓杜的少府將到四川去上任,王勃在長安相送,臨別時贈送給他這首送別詩。
賞析二
作者:佚名
首聯“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首句寫送別之地長安被遼闊的三秦地區所“輔”,突出了雄渾闊大的氣勢。第二句點出友人“之任”的處所——風煙迷濛的蜀地。詩人巧用一個“望”字,將秦蜀二地聯繫起來,好似詩人站在三秦護衛下的長安,遙望千里之外的蜀地,這就暗喻了惜別的情意。“望”字不僅拓寬了詩的意境,使讀者的視野一下子鋪開,而且在心理上拉近了兩地的距離,使人感覺到既然“五津”可望,那就不必爲離別而憂傷。這一開筆創造出雄渾壯闊的氣象,使人有一種天空寥廓、意境高遠的感受,爲全詩鎖定了豪壯的感情基調。  頷(hàn)聯“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詩人勸慰友人:我和你都是遠離故土、宦遊他鄉的人,離別乃常事,何必悲傷呢?此次友人孤身前往蜀地,遠走天涯,舉目無親,更覺惆悵,作者在這裏用兩人處境相同、感情一致來寬慰朋友,藉以減輕他的悲涼和孤獨之感。惜別之中顯現詩人胸襟的闊大。  頸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把前面淡淡的傷離情緒一筆盪開。詩人設想別後:只要我們聲息相通,即使遠隔天涯,也猶如近在咫尺。這與一般的送別詩情調不同,含義極爲深刻,既表現了詩人樂觀寬廣的胸襟和對友人的真摯情誼,也道出了誠摯的友誼可以超越時空界限的哲理,給人以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因而成爲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尾聯“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慰勉友人不要像青年男女一樣,爲離別淚溼衣巾,而要心胸豁達,坦然面對。足見情深意長,同時,全詩氣氛變悲涼爲豪放。  這首詩四聯均緊扣“離別”起承轉合,詩中的離情別意及友情,既得到了展現,又具有深刻的哲理、開闊的意境、高昂的格調,不愧爲古代送別詩中的上品。
賞析一
作者:佚名
該詩是送別詩的名作,詩意慰勉勿在離別之時悲哀。起句嚴整對仗,三、四句以散調相承,以實轉虛,文情跌宕。第三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奇峯突起,高度地概括了“友情深厚,江山難阻”的情景,千古傳誦,有口皆碑。尾聯點出“送”的主題。
全詩開合頓挫,氣脈流通,意境曠達。一洗古送別詩中的悲涼悽愴之氣,音調爽朗,清新高遠,獨樹碑石。
此詩一洗往昔送別詩中悲苦纏綿之態,體現出高遠的志趣和曠達的胸懷。“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兩句,成爲遠隔千山萬水的朋友之間表達深厚情誼的不朽名句。
第一句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闕”,是皇宮前面的望樓。“城闕”,指唐的帝都長安城。“三秦”,指長安附近關中一帶地方。秦末項羽曾把這一帶地方分爲三國,所以後世稱它三秦之地。“輔”,輔佐,這裏可以理解爲護衛。“輔三秦”,意思是“以三秦爲輔”。關中一帶的茫茫大野護衛着長安城,這一句說的是送別的地點。“風煙望五津”。“五津”指四川省從灌縣以下到犍爲一段的岷江五個渡口。遠遠望去,但見四川一帶風塵煙靄蒼茫無際。這一句說的是杜少府要去的處所。因爲朋友要從長安遠赴四川,這兩個地方在詩人的感情上自然發生了聯繫。詩的開頭不說離別,只描畫出這兩個地方的形勢和風貌。舉目千里,無限依依,送別的情意自在其中了。
詩人身在長安,連三秦之地也難以一眼望盡,至於遠在千里之外的五津是根本看不見的。作詩,往往超越常人的視力所及,用想象的眼睛看世界,可以置萬山於几席,覽千春於瞬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從河源直看到東海。“瞿塘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從三峽直看到長安。這首詩運用這種手法,一開頭就展開一個壯闊的境界,同一般的送別詩只着眼於燕羽、楊枝,淚痕,酒盞是不相同的。
第二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彼此離別的意味如何?同是爲求官飄流在外的人,離鄉背井,已有一重別緒,彼此在客居中話別,又多了一重別緒:其中真有無限悽惻。開頭兩句調子高昂,屬對精嚴,這兩句韻味深沉,對偶不求工整,比較疏散。這固然由於當時律詩還沒有一套嚴格的規定,卻也有其獨到的妙處。開頭如千尺懸瀑,從雲端奔瀉而下,接着便落入深潭,潺潺流來,飛韻清遠,形成了一個大的起伏、一個強的跌宕,使人感到矯夭變化,不可端睨。
第三句
再接下去,第五六兩句,境界又從狹小轉爲宏大,情調從悽惻轉爲豪邁。“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遠離分不開真正的知己,只要同在四海之內,就是天涯海角也如同近在鄰居一樣,一秦一蜀又算得什麼呢。氣象闊達,志趣高遠,表現真正的友誼不受時間的限制和空間的阻隔,既是永恆的,也是無所不在的,所抒發的情感是樂觀豁達的。
第四句
結尾兩句“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這兩行詩貫通起來是一句話,意思是:在這即將分手的岔路口,不要同那小兒女一般揮淚告別啊!是對朋友的叮嚀,也是自己情懷的吐露。緊接前兩句,於極高峻處忽然又落入舒緩,然後終止。拿樂曲做比方;樂曲的結尾,有的於最激越處戛然而止,有的卻要拖一個尾聲。這首詩是採用第二種手法結尾的。欣賞古代詩歌,特別是象五律這樣既嚴整又短小的詩歌,不光要吟味它的某些妙句,還要領悟它的章法,它的思路的頓挫、騰躍,變化和發展。文似看山不喜平,詩也如此。
總述
從文學史的角度欣賞這首詩,不難感到它有一股新鮮的氣息。初唐是我國古代一個強盛王朝的開端。唐代詩歌在我國文學史上出現了高峯。延續二百年左右的詩歌的大革新、大發展是以初唐爲濫觴的。王、楊、盧、駱等當時的詩壇健將是較早出現的開拓者。首先,他們反對唐初那種從六朝承襲下來的浮豔的詩風。楊炯說,王勃“嘗以龍朔初歲,文場變體:爭構纖微,競爲雕刻;糅之金玉龍鳳,亂之朱紫青黃;影帶以徇其功,假對以稱其美。骨氣都盡,剛健不聞,思革其弊,用光志業。”可見他是有意識地改革詩壇的弊病,提倡剛健的詩風的。就拿王勃的這首詩來說,該詩一洗綺麗之習,質樸雄渾,橫溢奔放,曾使那時的讀者耳目一新。這種詩風爾後就大大發展起來,成爲盛唐詩壇的一種主導的風格。其次,他們對新詩體的形成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以五言律詩爲例,這種在唐代逐漸成熟和盛行起來的新詩體,在王勃等人的筆下已經開始嘗試和形成了。王勃的這首詩,就是二首相當成熟的五言律詩。再讀一讀王、孟的五律,進而讀一讀李,杜的五律,就會發現這種新詩體在有唐一代的發展如大江奔流,一脈相承,而越往前去波瀾越壯闊。
中心思想
朋友即將上任,詩人勸慰他不要爲遠別而悲傷:雖然遠隔天涯,但友誼不會因爲距離的遙遠而淡薄,他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雖爲送別詩,但全詩卻無傷感之情,詩人的胸襟開朗,語句豪放清新,委婉親切,體現了友人間真摯深厚的友情。
032詠蟬 / 在獄詠蟬 駱賓王
朝代:唐代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客思深 一作:客思侵)
那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誰爲表予心?
譯文
秋天蟬兒在哀婉地鳴叫,作爲窮徒的我,不由得生出了陣陣悲傷。
我雖不到四十歲已是滿頭白髮,(哪還經得起 )那如婦人黑髮般的蟬兒哀鳴的侵襲。
秋露濃重,蟬兒縱使展開雙翼也難以高飛,寒風瑟瑟,輕易地把它的鳴唱淹沒。
雖然蟬兒居高食潔,又有誰能相信我的清白,代我表述內心的沉冤?
註釋
⑴“雖生意”兩句:東晉殷仲文,見大司馬桓溫府中老槐樹,嘆曰:“此樹婆娑,無復生意。”藉此自嘆其不得志。這裏即用其事。
⑵“而聽訟”兩句:傳說周代召伯巡行,聽民間之訟而不煩勞百姓,就在甘棠(即棠梨)下斷案,後人因相戒不要損傷這樹。召伯,即召公。周代燕國始祖名,因封邑在召(今陝西岐山西南)而得名。
⑶曩時:前時。
⑷將:抑或。
⑸徽:捆綁罪犯的繩索,這裏是被囚禁的意思。
⑹綴詩:成詩。
⑺西陸:指秋天。
⑻南冠:楚冠,這裏是囚徒的意思。用《左傳·成公九年》,楚鍾儀戴着南冠被囚於晉國軍府事。
⑼玄鬢:指蟬的黑色翅膀,這裏比喻自己正當盛年。那堪:一本作“不堪”。
⑽白頭吟:樂府曲名。《樂府詩集》解題說是鮑照、張正見、虞世南諸作,皆自傷清直卻遭誣謗。兩句意謂,自己正當玄鬢之年,卻來默誦《白頭吟》那樣哀怨的詩句。
⑾予心:我的心。
創作背景
作者:佚名
這首詩作於公元678年(唐高宗儀鳳三年)。當年,屈居下僚十多年而剛升爲侍御史的駱賓王因上疏論事觸忤武后,遭誣,以貪贓罪名下獄。聞一多先生說,駱賓王“天生一副俠骨,專喜歡管閒事,打抱不平、殺人報仇、革命,幫癡心女子打負心漢”(《宮體詩的自贖》)。這些話道出了駱賓王下獄的根本原因。他敢抗上司、敢動刀筆,於是被當權者以“貪贓”與“觸忤武后”的罪名收系下獄。此詩是駱賓王身陷囹圄之作。
鑑賞
作者:佚名
此詩起二句在句法上用對偶句,在作法上則用起興的手法,以蟬聲來逗起客思,詩一開始即點出秋蟬高唱,觸耳驚心。接下來就點出詩人在獄中深深懷想家園。三、四兩句,一句說蟬,一句說自己,用“那堪”和“來對”構成流水對,把物我聯繫在一起。詩人幾次諷諫武則天,以至下獄。大好的青春,經歷了政治上的種種折磨已經消逝,頭上增添了星星白髮。在獄中看到這高唱的秋蟬,還是兩鬢烏玄,兩兩對照,不禁自傷老大,同時更因此回想到自己少年時代,也何嘗不如秋蟬的高唱,而今一事無成,甚至入獄。就在這十個字中,詩人動作比興的方法,把這分悽惻的感情,委婉曲折地表達了出來。同時,白頭吟又是樂府曲名。相傳西漢時司馬相如對卓文君愛情不專後,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傷。其詩云:“悽悽重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見《西京雜記》)這裏,詩人巧妙地動作了這一典故,進一步比喻執政者辜負了詩人對國家一片忠有之忱。“白頭吟”三字於此起了雙關的作用,比原意更深入一層。十字之中,什麼悲呀愁呀這一類明點的字眼一個不用,意在言外,充分顯示了詩的含蓄之美。
接下來五六兩句,純用“比”體。兩句中無一字不在說蟬,也無一字不在說自己。“露重”“風多”比喻環境的壓力,“飛難進”比喻政治上的不得意,“響易沉”比喻言論上的受壓制。蟬如此,詩人也如此,物我在這裏打成一片,融混而不可分了。詠物詩寫到如此境界,纔算是“寄託遙深”。
詩人在寫這首詩時,由於感情充沛,功力深至,故雖在將近結束之時,還是力有餘勁。第七句再接再厲,仍用比體。秋蟬高居樹上,餐風飲露,沒有人相信它不食人間煙火。這句詩人喻高潔的品性,不爲時人所瞭解,相反地還被誣陷入獄,“無人信高潔”之語,也是對坐贓的辯白。然而正如戰國時楚屈原《離騷》中所說:“世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一個人來替詩人雪冤。“卿須憐我我憐卿”,意謂:只有蟬能爲我而高唱,也只有我能爲蟬而長吟。末句用問句的方式,蟬與詩人又渾然一體了。
好詩,不但要有詩眼,以放“靈光”,而且有時須作“龍吟”,以發“仙聲”。對照楊炯的《從軍行》與杜甫《蜀相》,兩詩若無“寧爲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樣的“龍吟”句殿後,直抒胸臆,剖獻“詩心”,則全篇就木然無光了。此詩亦然,尾聯詩人憤情沖天,勃發“龍吟”,噴出蘊蓄許久的真情:“無人信高潔,誰爲表予心”,遂脫去了前三聯罩裹詩句的“蟬身”,使人看到了作者潔純無瑕的報國誠心,這顆誠心恰如其《序》所說,乃“有目斯開、不以道昏而昧其視,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喬樹之微風,韻姿天縱;飲高秋之墜露,清畏人知。”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寧飲墜露也要保持“韻姿”。正是這裂帛一問,才使《在獄詠蟬》成爲唐詩的卓犖名篇,超然於初唐諸宮體豔詩之上。
這首詩作於患難之中,感情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語多雙關,於詠物中寄情寓興,由物到人,由人及物,達到了物我一體的境界,是詠物詩中的名作。
033渡荊門送別 李白
朝代:唐代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譯文
在荊門之外的西蜀沿江東下,我來到那古時楚國之地遊歷。
重山隨着荒野出現漸漸逝盡,長江流進了廣闊無際的原野。
月影倒映江中像是飛來天鏡,(雲彩變幻無窮結成海市蜃樓 ) 。
我依然憐愛這來自故鄉之水,不遠萬里來送我東行的小舟。
註釋
⑴荊門:山名,位於今湖北省宜都縣西北長江南岸,與北岸虎牙山對峙,地勢險要,自古即有楚蜀咽喉之稱。山形上合下開,狀若門.
⑵遠:遠自。
⑶楚國:楚地,今湖北、河南一帶。其地春秋、戰國時屬楚國境域。
⑷平野:平坦廣闊的原野。
⑸江:長江。大荒:廣闊無際的田野。
⑹月下飛天鏡:明月映入江水,如同飛下的天鏡。下:移下,下來。
⑺海樓:海市蜃樓,海市蜃樓,亦稱“蜃景”,是光線經過不同密度的空氣層,發生顯著折射時,把遠處景物顯示在空中或地面的奇異幻景。這裏狀寫江上雲霧的變幻多姿。這裏形容江上雲霞的美麗景象。
⑻仍:依然。憐:憐愛。一本作“連”。故鄉水:指從四川流來的長江水。因詩人從小生活在四川,把四川稱作故鄉。
⑼萬里:喻行程之遠。
創作背景
作者:佚名
這首詩是詩仙李白青年時期出蜀至荊門時贈別家鄉而作,這在學術界沒有爭議,但具體作年有多種說法,主要有三種:一說作於公元724年(開元十二年),二說作於公元725年(開元十三年),三說作於公元726年(開元十四年)。根據鬱賢皓的說法,李白是在公元724年(開元十二年)辭親遠遊。詩人從“五歲誦六甲”起,直至遠渡荊門,一向在四川生活,讀書於戴天山上,遊覽峨眉,隱居青城,對蜀中的山山水水懷有深摯的感情,這次離別家鄉,發青溪,向三峽,下渝州,渡荊門,輕舟東下,意欲“南窮蒼梧,東涉溟海”。這是詩人第一次離開故鄉開始漫遊全國,準備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
鑑賞
作者:佚名
這首詩是李白出蜀時所作。李白這次出蜀,由水路乘船遠行,經巴渝,出三峽,直向荊門山之外駛去,目的是到湖北、湖南一帶楚國故地遊覽。“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指的就是這一壯遊。這時候的青年詩人,興致勃勃,坐在船上沿途縱情觀賞巫山兩岸高聳雲霄的峻嶺,一路看來,眼前景色逐漸變化,船過荊門一帶,已是平原曠野,視域頓然開闊,別是一番景色: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山隨平野盡”,形象地描繪了船出三峽、渡過荊門山後長江兩岸的特有景色:山逐漸消失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低平的原野。著一“隨”字,化靜爲動,將羣山與平野的位置逐漸變換、推移,真切地表現出來。這句好比用電影鏡頭攝下的一組活動畫面,給人以流動感與空間感,將靜止的山嶺摹狀出活動的趨向來。
“江入大荒流”,寫出江水奔騰直瀉的氣勢,從荊門往遠處望去,彷彿流入荒漠遼遠的原野,顯得天空寥廓,境界高遠。後句著一“入”字,寫出了氣勢的博大,充分表達了詩人的萬丈豪情,充滿了喜悅和昂揚的激情,力透紙背,用語貼切。景中蘊藏着詩人喜悅開朗的心情和青春的蓬勃朝氣。
頷聯這兩句不僅由於寫進“平野”、“大荒”這些遼闊原野的意象,而氣勢開闊;而且還由於動態的描寫而十分生動。大江固然是流動的,而山脈卻本來是凝固的,“隨、盡”的動態感覺,完全是得自舟行的實際體驗。在陡峭奇險,山巒疊嶂的三峽地帶穿行多日後,突見壯闊之景,豁然開朗的心情可想而知。它用高度凝鍊的語言。極其概括地寫出了詩人整個行程的地理變化。
寫完山勢與流水,詩人又以移步換景手法,從不同角度描繪長江的近景與遠景: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長江流過荊門以下,河道迂曲,流速減緩。晚上,江面平靜時,俯視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好象天上飛來一面明鏡似的;日間,仰望天空,雲彩興起,變幻無窮,結成了海市蜃樓般的奇景。這正是從荊門一帶廣闊平原的高空中和平靜的江面上所觀賞到的奇妙美景。如在崇山峻嶺的三峽中,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夏水襄陵,江面水流湍急洶涌,那就很難有機會看到“月下飛天鏡”的水中影像;在隱天蔽日的三峽空間,也無從望見“雲生結海樓”的奇景。這一聯以水中月明如圓鏡反襯江水的平靜,以天上雲彩構成海市蜃樓襯托江岸的遼闊,天空的高遠,藝術效果十分強烈。頷頸兩聯,把生活在蜀中的人,初次出峽,見到廣大平原時的新鮮感受極其真切地寫了出來。
頸聯兩句反襯江水平靜,展現江岸遼闊,天空高遠,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
李白在欣賞荊門一帶風光的時候,面對那流經故鄉的滔滔江水,不禁起了思鄉之情: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詩人從“五歲誦六甲”起,直至二十五歲遠渡荊門,一向在四川生活,讀書於戴天山上,遊覽峨眉,隱居青城,對蜀中的山山水水懷有深摯的感情,江水流過的蜀地也就是曾經養育過他的故鄉,初次離別,他怎能不無限留戀,依依難捨呢?但詩人不說自己思念故鄉,而說故鄉之水戀戀不捨地一路送我遠行,懷着深情厚意,萬里送行舟,從對面寫來,越發顯出自己思鄉深情。詩以濃重的懷念惜別之情結尾,言有盡而情無窮。詩題中的“送別”應是告別故鄉而不是送別朋友,詩中並無送別朋友的離情別緒。清沈德潛認爲“詩中無送別意,題中二字可刪”(《唐詩別裁》),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首詩首尾行結,渾然一體,意境高遠,風格雄健。“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寫得逼真如畫,有如一幅長江出峽渡荊門長軸山水圖,成爲膾炙人口的佳句。如果說優秀的山水畫“咫尺應須論萬里”,那麼,這首形象壯美瑰瑋的五律也可以說能以小見大,以一當十,容量豐富,包涵長江中游數萬裏山勢與水流的景色,具有高度集中的藝術概括力。

資料來源:讀古詩詞網、教育部字典修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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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朋友一起的樂活、慢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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