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沙丘》(Dune)：離經典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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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友人曾推薦《沙丘》(Dune) 小說，多年後《沙丘》電影版已然上映。為了不辜負友人、原著及電影三者，規定自己在觀影前必須先讀完第一冊。
本文分別簡單介紹《沙丘》背景，電影登場的家族、組織，以及電影的優缺點分析。
一、《沙丘》究竟是什麼故事？
《沙丘》是一套由法蘭克‧赫伯特 (Frank Herbert, 1920–1986) 於 1965 年出版的系列小說，共有六部曲 [1]。
註1：在此僅提到第一部劇情，譯名以臺版翻譯為準。
故事講述在遙遠的未來，人類已經成功地殖民銀河系，這些星球及資源分別由帝國、各大家族及特殊組織所掌握，其中最重要的資源為香料「美藍極」(Melange)，全宇宙只有貧脊且缺乏水源的「厄拉科斯」(Arrakis) 蘊藏，這座星球又被稱作「沙丘」(Dune)。
亞崔迪 (Atreides) 家族被分封到沙丘後，作為家族繼承人的主角除了要面對來自各方政治、組織及宗教勢力的威脅，也必須與當地居民周旋，同時這也關乎到宇宙的命運。
二、《沙丘》為何難以改編為電影？
第一冊故事的背景以家族鬥爭、資源爭奪為主，情節橋段則部分與《哈姆雷特》(Hamlet) 及《風中奇緣》(Pocahontas) 雷同，再加上彌賽亞 (Messiah) 與作者的科幻設定。
如果只看前述故事簡介，恐怕無法體會為何《沙丘》會被稱為最難改編的科幻作品之一。
畢竟這年頭更為錯綜複雜的劇情或腦洞大開的設定已經到處都是，更別說《星際大戰》(Star Wars, 1977) 系列早就將《沙丘》裡面的幾個重要設定搬到電影中 [2]。
註2：《星際大戰》幾個重要設定參考《沙丘》：沙漠、帝國、救世主、擁有超能力的特殊組織、沙蟲等。
我認為《沙丘》之所以難改編，乃是源自於作者是透過一個英雄、救世主及宿命論的故事，來包裝他的核心宗旨：反英雄、反救世主及反宿命論。
再者，劇情很常描繪到主角的思考及心理轉折，這部分不容易透過銀幕展現出來。
最後，《沙丘》本身的人物、生態及世界觀都必須在電影中特別呈現，不然無法理解劇情。
考量以上三點，再加上導演個人詮釋、電影片長或成本考量等商業因素，就能理解到《沙丘》確實是一部不易改編的作品，連名導大衛‧林區 (David Lynch, 1946-) 也未能成功 [3]。
註3：大衛‧林區本人不願意承認這部《沙丘魔堡》(Dune, 1984)是他的作品，畢竟連最終剪輯權都不在他身上。如今它已成為一部邪典電影。
三、《沙丘》電影是否有忠實呈現原著？
對於剛讀完小說就觀影的我來說，認為電影版確實是有忠實呈現原著。起碼在看電影的當下，會出現「啊！沒錯，這就是沙丘的世界，這就是厄拉科斯！」的那種瞬間。
然而這種感受，未必能傳達給沒讀過原著的閱聽人。因為登場的不同家族、組織或設定有時只出現一幕，而沒有任何的台詞說明，這十分考驗觀眾與導演的頻率。
接著，將以盡量不劇透小說的方式，簡要說明於電影登場的世界觀設定，包括家族、組織及各種重要元素。若電影中已經有詳細解釋，則不再贅述。這將有助於理解《沙丘》電影版。
四、沙丘的世界觀
《沙丘》的時空背景設定在遙遠的未來，那時的人們已經成功殖民宇宙各星球，然而，在政治格局上有別於現代社會，更類似中世紀的封建體制，有著皇帝與各大家族 [4]。
註4：當然，目前掌權的皇帝自然也是來自於其中一個家族。
宇宙的疆土與資源分別由帝國、各大家族及特殊組織所掌握。
1.《沙丘》電影登場的家族
- 亞崔迪 (Atreides) 家族
主角所屬的家族，在貴族間享有極高的聲望，統治著充滿水資源的卡樂丹 (Caladan) 星球。忌憚的皇帝派他們接管沙漠星球厄拉科斯 (Arrakis) ─ 又稱為「沙丘」(Dune)，這裡儘管貧脊且缺乏水源，卻蘊藏著極為珍貴的資源：香料。
- 哈肯能 (Harkonnen) 家族
長年統治厄拉科斯的家族，靠著壟斷香料取得極為龐大的利益及權力。對當地居民採取高壓且殘暴的統治，但由於皇帝的命令被迫退出厄拉科斯，也失去對香料的控制權。
除了上述家族外，我們必須提到沙丘的當地居民。
- 弗瑞曼人 (Fremen)
厄拉科斯的自由居民，儘管長年受到哈肯能家族的迫害，仍保持一定程度的自主性。他們住在沙漠深處，行蹤神祕，擁有著一對 (因長期食用香料而導致的) 藍眼睛。
2.《沙丘》電影登場的組織
- 貝尼．潔瑟睿德 (Bene Gesserit)
一所專收女子古老的學校，負責傳授身體與心理方面的技藝。該學校及其成員皆有強大的能力，且充滿神秘色彩。其中聖母 (Reverend Mother) 為貝尼．潔瑟睿德學校的督察，能將自己的意識提升到更高的境界，也是可以分辨真實或虛假的真言師 (Truthsayer)。
- 宇航公會 (Spacing Guild)
主要是壟斷太空旅行、貨運交通及商務等行業，與帝國、各大家族在政治上三足鼎立。
- 晶算師 (Mentat)
經由專業訓練後能具備極致邏輯思考能力者，又稱作人型電腦。
- 薩督卡 (Sardaukar)
皇帝的特種士兵，於生存惡劣的星球中受訓，實力堅強。
- 蘇克醫生 (Suk doctor)
蘇克醫療學校所培育的醫生，受到皇家心理制約 (Imperial Conditioning)，無法傷人性命。
3.《沙丘》電影登場的重要元素
- 魅音 (The Voice)
貝尼．潔瑟睿德的一種手法，能透過聲音及語調給對方施加壓力，達到控制對方的目的。
- 奎薩茲．哈德拉赫 (Kwisatz Haderach)
貝尼．潔瑟睿德學校多年來培育且尋找的成員，一個能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男性貝尼．潔瑟睿德。
- 屏蔽場 (Defendsive shield)
一種防護力場，只允許低速移動的物體進入其內。
- 香料 (Spice)
宇宙中最珍貴的物產，僅在厄拉科斯存在，提煉過後的香料被稱為美藍極(Melange)。香料有著多種功能，具成癮性，長期大量服用會有其他副作用 (例如藍眼睛)。
- 沙蟲 (Sandworm)
厄拉科斯的巨大生物，對於行走沙漠或採集香料有著一定程度的威脅。
- 利桑．阿拉黑 (Lisan al-Gaib)
利桑．阿拉黑是弗瑞曼人傳說中的救世主，是個來自異地的先知。
前面的背景介紹與世界觀說明，只是為了讓大家更容易理解接下來的討論。
五、完成當年不可能的任務
如同前面所描述，小說《沙丘》之所以難改編為電影版，是由於要在一部電影中清楚呈現：科幻設定、角色性格、角色關係、故事描述；並要在商業考量與藝術創作中不偏離小說主軸。如果考量導演還需要討好以下觀眾：電影公司、原著小說粉絲、一般電影觀眾、影評等，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多年來不少知名導演，試圖挑戰這部經典科幻小說都鎩羽而歸，如今丹尼·維勒納夫 (Denis Villeneuve, 1967-) 辦到了。
首先，導演呈現的小說情節雖然有所取捨，但整體上都是照著原著拍的，並且沒有背離《沙丘》的敘事宗旨。在這點上，對於閱讀過原著的觀眾來說，肯定是滿意的 [5]。
註5：改編電影能乖乖照著原著內容拍攝，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任務。
接著，《沙丘》電影版對於小說世界觀、整體美學營造及細節都是非常講究的。在這邊舉幾個例子就能夠說明：
1. 電影標題
電影團隊將「Dune」轉化為「ᑐ ᑌ ᑎ ᕮ」，有著非常和諧的視覺美感 [6]。
註6：這些符號是加拿大印地安原住民的音節文字，應該與《沙丘》無關。
2. 公牛意象
保羅的祖父喜歡冒險，也亡於他所喜愛的鬥牛上。這暗示著亞崔迪家族所面臨的處境：如鬥牛般命懸一線，稍不注意就會滅亡 [7]。
註7：關於保羅祖父鬥牛的描述也有出現在原著小說中。
3. 男爵形象
肥胖、蒼白的哈肯能男爵，搭配著黑色調、了無生氣的背景，顯示出男爵或其家族的貪婪、無情與充滿算計。
4. 公爵之死
雷托‧亞崔迪公爵的死亡場景充滿視覺張力，猶如西洋名畫。
最後，導演詮釋《沙丘》的方式，是透過前述的強大美學及細節雕琢作為基礎，以及在劇情呈現上選擇用畫面意象取代故事，營造出充滿神秘感及史詩般的感官體驗。我想它在2021年奧斯卡獲得的獎項即能說明一切：
- 最佳視覺效果
- 最佳藝術指導
- 最佳剪輯
- 最佳攝影
- 最佳音效
- 最佳原創配樂
說點題外話，《沙丘》電影的成功，一部分的功勞或許也要歸功於維勒納夫所看不起的漫威影業 (Marvel Studios)。畢竟在漫威成功開啟所謂的電影宇宙前，很少有公司敢砸錢拍攝三部曲以上的電影系列。
六、然而，離經典一步之遙
說完優點，作為一個原著讀者及電影觀眾的我，提幾個不夠滿意或是能改進的缺點。
1. 刪掉不該刪的橋段
《沙丘》第一冊中有個非常重要的「找叛徒」橋段，我認為應該要完整呈現，或至少要保留八成。結果導演的選擇是完全刪除，這點我非常不能認同。
因為「找叛徒」是原著中呈現及塑造世界觀、人物關係、角色性格的最重要橋段，透過這個情節可以知道：
- 亞崔迪家族已做好完整軍事部署，知道哈肯能家族只能透過內奸來顛覆
- 貝尼．潔瑟睿德的潔西嘉女士 (Lady Jessica) 非常神秘，能力讓人畏懼
- 晶算師的強大邏輯推理及計算能力，各家族都仰賴他們作為重要幕僚
- 忠心的惠靈頓．尤因 (Wellington Yueh) 醫生受到心理制約理當無法背叛
- 公爵幕僚認為潔西嘉女士最有可能是叛徒，將精力都放在她身上
刪除這個重要橋段，觀眾就容易理解成：
- 亞崔迪家族即將覆滅，對哈肯能家族及皇帝的攻勢毫無能耐
- 潔西嘉女士除了魅音的能力外，只是個柔弱緊張的女子
- 晶算師只個會翻白眼的幕僚，可能記憶力或計算力不錯
- 華人醫生就只是單純的搞背叛，有個很常見的苦衷
- 公爵叫潔西嘉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兒子，是單純叫老婆照顧兒子
總之，刪掉「找叛徒」橋段不僅降低戲劇性，變得更容易誤解故事，也讓這些角色變得平板無趣起來。
2. 過於追求畫面及形式
如果各位曾看過丹尼·維勒納夫過去的《異星入境》(Arrival, 2016) 及《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 2017)，會發現他偏好拍攝劇情複雜的科幻片，用緩慢的節奏把敘事重心放在雕琢場景、畫面及構圖上。這些特點在《沙丘》上更加明顯，而且我不認為是正確方向。因為前 2 部電影在節奏上還算有輕有重有快有慢 (儘管還是慢)，到了《沙丘》變得只剩下一個節奏：非常緩慢。
如果是一部不需要解釋太多就能進入狀況的電影，他的做法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如果是一部世界觀龐大或設定複雜的作品，根本是在破壞觀眾體驗。我之所以能豪不費力進入狀況享受，完全是歸功於看過原著，以及對於導演手法已經有心理準備。
3. 總結
《沙丘》電影版擁有多項優勢，特別表現在忠於原著、美學及視覺呈現這幾點。然而，導演對故事情節的取捨上，我認為有改進空間，特別是刪除的橋段會影響觀影體驗，甚至會容易誤解劇情。
整體來說《沙丘》電影版中規中矩，可能是因為需要同時滿足導演的個人偏好、商業考量及觀眾體驗，導致於在電影表現上充滿可預測性也缺乏驚喜。
考量到《沙丘》是一部難以改編為電影的小說，我認為《沙丘》電影版只離經典一步之遙。不過，這一步是指電影版與經典原著的距離。
至於《沙丘》電影系列能否成為經典科幻片？不知道，或許還需要加把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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