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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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國寫」情意題,我總覺得是可以預先準備的,只要把形塑自己或自己深信的「故事」放進錦囊裡備妥,那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總可以勾起評閱者相同的感動,拿到高分。要件無他,大抵不出人事時地物這些構件:


「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讓自己從小惡中成長的『事』
有一瞬之光的『時』間斷點
充滿回憶的『地』或空間
有意義的『物』的得到或保存方式」

若能在應考前預先把平淡生活搬演得dramatic些,臨到考場可不致讓生活的百無聊賴過度曝光,讓自己的絞盡腦汁成為閱卷老師的哈欠連連。

為了行文時的戲劇性,我喜歡讀些短的故事,為的是感受其情節張力,例如:

一位死期已有定數的重症病患,死於前往醫院複診的一場車禍。

一個弄丟鑰匙的酒鬼,下計程車後在路燈下找鑰匙,只因為那裡有光。

脫離日常慣性的故事和詩一樣可以把人帶往遠方,再不濟也至少能讓讀者暫時跳脫僵化的思維,或須是這般的偏執。

近日從九歌的《110年散文選》裡讀到張亦絢的《感情百物》,大喜過望。這真是錦囊裡最美妙的構件。看她寫ok繃:

制止發炎的原理非常美:首先要避免發炎面積擴大,讓它侷限於小面積中。再來才消炎。

這也是處理痛苦的原則。OK繃讓我們清楚看到「傷口是小的,傷口在哪裡」,很多時候,這就「差不多癒合」了。

有次我問悲傷的朋友:要不要在你額頭上貼一個OK繃?他應該沒有照做,但他覺得非常好笑,他笑了,也就沒那麼悲傷。這是我喜歡送朋友OK繃的原因。

小傷口小破皮,通常自己處理即可,但難免有些小哀小愁。這時候,如果有趣味的OK繃,「我終於可以耍可愛」的感覺,就會蓋過「我怎麼那麼倒楣」。

小小一枚ok繃,包覆著不致命的小傷,伴著一些碰觸到可能發出叫聲的自我彰顯,患部疼痛本身卻帶來一種積極正面的療效,真是太美妙。下次當我說我很傷心時,你不妨,給我一枚可愛的ok繃。讓我知道可愛和痛可以並存著。當我不痛就不可愛了,那忍點小痛也無妨吧!


依此類推,2B鉛筆帶著我們跋涉多場重要考試,該黑時黑,當白則白,依我們的自我意志拿捏,看似毫無尊嚴,卻是「為人謀而不忠乎」的終極展現。若是留心,萬物皆為我們所役卻從沒埋怨,盤點起來不是挺幸福的嗎?

順帶一提,《110年度散文選》的年度選文是大家都喜歡的張惠菁〈給冥王星新序─虛空燦爛〉,因為是大家都喜歡的張惠菁,所以應當全文閱讀的,本處僅擇一小段,自我提醒:

當人太想在標準中肯定自己時,是無法從標準中脫身的,用世俗價值捏塑一個人人生的敘事,是一件過小的緊身衣。

謝謝110散文選的主編,每一篇讀起來都清新可喜,大疫之年卻覺得心暖,實是生活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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